第7章

蘇媽媽的眼中寫滿了驚愕與擔憂，蘇海平緊鎖的眉頭顯示出他內心的波瀾，而蘇小梅則完全是一副活見鬼的表情，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

然而，反應最激烈的，是站在陸依依身旁的蘇潤明。

他猛地轉過身，那雙深邃的眼眸中先是閃過極致的震驚，隨即被一種難以置信的焦躁所取代。他幾乎是下意識地，一把抓住了陸依依的手腕，力道之大，讓她忍不住微微蹙眉。

“跟我上來！”

他的聲音低沉，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甚至有些咬牙切齒。他根本不給陸依依任何反應的時間，也顧不上父母和妹妹驚疑不定的目光，拽著她就快步往樓上走去。

陸依依被他拉得一個趔趄，隻能跌跌撞撞地跟著他的腳步。她能感覺到他手掌的滾燙和用力，以及從他身上散發出的那股強壓著的怒氣。

“砰！”

二樓臥室的門被蘇潤明用力推開，他將陸依依拉了進去，然後反手就將門重重地關上，甚至還“哢噠”一聲落了鎖。

一鬆開陸依依的手腕，蘇潤明就猛地轉過身，胸膛劇烈起伏著，那雙布滿紅血絲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她，像是要將她看穿。

“陸依依，你是不是瘋了？！”他幾乎是低吼出聲，聲音因憤怒和難以理解而顯得有些沙啞，“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下鄉？跟著我一起下鄉？！”

他像一頭被激怒的困獸，在不大的房間裏煩躁地來回踱了兩步。

然後停下來，指著窗外，又指了指她，語氣急促而充滿嘲諷，

“你知不知道那是什麼地方？那不是你在大院裏逛逛公園，也不是回你娘家住幾天！那是農場！偏遠農場！你知道那意味著什麼嗎？”

他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帶著強大的壓迫感，

“意味著住的是什麼？可能是漏風漏雨的土坯房！睡的是硬的大土炕！吃的是粗糧野菜，能見到點葷腥就算過年了！喝的更可能是帶著泥沙味的井水！甚至是的河裏水。”

“還有幹活！”

他加重了語氣，眼神銳利如刀，

“天不亮就要起來，跟著那些老鄉下地幹活！男人女人都一樣！麵朝黃土背朝天！風吹日曬雨淋！手上磨出血泡是家常便飯！”

“你這白白淨淨的，在大院裏連洗個碗都嫌傷手，你去那裏能幹什麼？你能扛得動鋤頭？還是挑得動糞桶？”

“更別說你現在還懷著孩子！”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幾乎是絕望的憤怒，

“五個月了！正是需要小心養胎的時候！你跟著我去受那份罪？萬一出點什麼事怎麼辦？你有沒有想過後果？！”

他一口氣將所有的困難和殘酷都血淋淋地擺在了陸依依麵前，每一個字都像是在質問她，也在拷問他自己。

他太了解過去的陸依依了，那個嬌氣、自私、貪圖享樂的女人，怎麼可能承受得了這一切？

她說要去下鄉，這簡直比她昨天晚上鬧著要打胎還要讓他覺得荒謬和不可理喻！

他甚至懷疑，這根本就是她以退為進的把戲！

故意說要去下鄉，讓他或者爸媽擔心她的身體，最終不得不妥協，讓她留在城裏，甚至可能還要給她更多的好處？

蘇潤明疲憊地揉了揉眉心，看著眼前這個臉色蒼白，卻倔強地站著的女人，語氣中充滿了無力和深深的懷疑，

“陸依依，你到底想幹什麼？你能不能跟我說句實話？你這樣......是在逗我玩嗎？”

麵對蘇潤明連珠炮似的質問和毫不掩飾的懷疑，陸依依的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有些喘不過氣來。

她知道他不信，換做是她，她也不會相信一個劣跡斑斑的人會突然脫胎換骨。

她做了個深呼吸，沒事這是自家老公，而且還是個帥氣的老公，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

“我沒有瘋，老公，我很清醒。”她抬起頭，蘇潤明頓了頓看下她，她平時叫他都是直呼其名的。

迎上他複雜的目光，眼神清澈而坦誠，“你說的那些困難，我來......之前也想過一些。我知道會很苦，可能比我想象的還要苦。”

“那你還要去？！”蘇潤明打斷她，語氣更加激動，“你根本不知道那有多苦！你根本承受不了的！”

“我能不能承受，不試試怎麼知道？”

陸依依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韌勁，

“是，以前的我，嬌氣，怕苦，愛慕虛榮。但老公，人是會變的。昨天晚上那一跤，差點要了我和孩子的命，也讓我徹底想明白了。”

她上前一步，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仰視著他俊朗卻寫滿疲憊的臉龐，聲音放軟了一些，帶著一絲懇求，

“以前，我總覺得榮華富貴才是最重要的，害怕跟著你吃苦，害怕蘇家倒了會連累我。但是，當我躺在冰冷的地上，感覺自己快要死掉的時候，我最害怕的，不是沒錢花，不是住不上好房子，而是......”

她頓了頓，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

“而是我可能再也見不到你了。是我肚子裏這個孩子，還沒有機會叫你一聲爸爸。”

這番話，摻雜了她真實的感受和一些女人都會的宮心計。她確實害怕死亡，也確實珍惜這次重生的機會和這個孩子。

而將“害怕失去他和孩子”放在首位，無疑更能觸動蘇潤明的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