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在飯桌上石破天驚地宣布要跟著蘇潤明一起下鄉,又在房間裏與他進行了一番推心置腹的談話後,陸依依的心緒漸漸沉澱下來。
目標既定,路在難,還好方向明確,總好過之前的渾渾噩噩,好過原主那種隻顧自己、怨天尤人的狀態。
目標明確是一回事,但現實是殘酷的。
下鄉,尤其是在這個物資匱乏的年代,意味著什麼,陸依依心裏比誰都清楚。
缺衣少食,繁重的體力勞動,簡陋的居住環境......這一切都需要強大的意誌力,更需要實實在在的物質基礎來支撐。
蘇家現在的情況,蘇海平雖然動用關係弄來了一些錢票,但那也不夠用的。如今她決定跟著走,這點東西分攤到每個人身上,還要應對未知的農場生活,簡直是杯水車薪。
錢!物資!
這兩個詞沉甸甸地壓在了陸依依的心頭。
她躺在床上輾轉反側,腦海裏飛速盤點著自己目前能動用的資源。原主是個花錢大手大腳的主,蘇家好的時候給她的零花錢不少,但基本都被她揮霍或者......貼補娘家了!
想到“娘家”這兩個字,陸依依的眼神猛地一凜。
對了!娘家!
她的記憶如同潮水般湧來,清晰地呈現出原主過去幾年是如何對待她那個所謂的“娘家”的。
原主的生母林萍早逝,父親陸子明很快娶了繼室馬冬蘭。
陸子明對這個女兒本就談不上多少疼愛,加上馬冬蘭的挑唆和後來生下的弟弟,原主在陸家的地位頗為尷尬。
她性格中的虛榮和對親情的渴望,讓她在嫁入高門蘇家後,產生了一種扭曲的補償心理。
為了在娘家人麵前炫耀自己的“風光”,為了堵住繼母那張刻薄的嘴,更為了從冷漠的父親那裏換取一點可憐的關注,原主簡直成了陸家的“散財童子”。
蘇家給的零花錢,蘇潤明津貼裏省下來的錢,甚至是一些布料、點心、營養品,乃至於蘇潤明給她買的一塊名牌牌手表,都陸陸續續被她以各種名義送回了陸家!
還有她生母林萍留下的一些遺物,主要是幾件首飾,當初陸子明假惺惺地說讓她留個念想,後來也被原主在馬冬蘭的旁敲側擊下,半推半就地“孝敬”了回去!
陸依依越想越氣,簡直想捶床!原主這腦子是被驢踢了嗎?
拿蘇家的錢去填陸家那個無底洞?對一個根本不心疼自己的爹和處處算計自己的繼母掏心掏肺?真是蠢得無可救藥!
但現在不是生氣的時候。生氣解決不了問題。
那些送出去的東西,現在就是她和蘇潤明以及肚子裏孩子下鄉的救命錢!
必須拿回來!至少,要拿回大部分!
這個念頭一旦升起,就像野草一樣瘋狂滋長。
她知道這趟回去肯定會麵臨難堪和爭吵,陸子明和馬冬蘭都不是省油的燈,尤其是馬冬蘭,精於算計,潑辣刻薄。
但為了生存,為了她和蘇潤明,為了孩子,這張臉,她必須豁出去!
打定主意,陸依依第二天精神稍好,便找了個機會跟蘇潤明說了自己的打算。
“潤明,我......我想回一趟陸家。”陸依依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靜。
蘇潤明正在看一份關於農場情況的文件,聞言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
“回去?你身體還沒完全恢複,回去做什麼?”
他對陸家人的印象並不好,尤其是那個繼母馬冬蘭,尖酸刻薄,看人下菜碟。
“有點事要處理。”
陸依依含糊道,然後看著他,半真半假地說,
“主要是,以前......我不是從這邊拿了不少東西回去嘛,錢啊票啊,還有些零零碎碎的。”
“現在咱們要去農場了,日子肯定緊巴,我想著,看能不能要回來一點,能貼補多少是多少。”
蘇潤明微微蹙眉。
原主貼補娘家的事情,他多少是知道一些的。
以前蘇家條件好,他雖然不讚同,但也覺得那是她自己的錢,她願意怎麼處理是她的自由,便沒有過多幹涉。
“那些東西......”蘇潤明有些遲疑,“怕是不好要吧?你那個繼母......”
“我知道不好要。”
陸依依打斷他,
“但總得試試。蚊子腿再小也是肉。我們現在這種情況,一塊錢都得掰成兩半花。我不能眼睜睜看著我們到了農場,連件厚實衣服都買不起,孩子出生連塊像樣的尿布都沒有吧?”
她故意把話說得嚴重些,也確實是她的擔憂。
蘇潤明沉默了。他看著陸依依,她臉上的認真和為未來生計籌謀的模樣,是他從未見過的。
以前的她,隻會抱怨錢不夠花,衣服不夠新,哪裏會考慮這些柴米油鹽的實際問題?
他心裏最柔軟的地方,似乎被輕輕觸動了一下。
他放下文件,站起身,
“陸家人......可能不會那麼好說話。要不,我陪你一起去?”
他擔心她一個人回去會受委屈,尤其是她那個父親,對她似乎也並不怎麼上心。
陸依依心裏一暖,但還是搖了搖頭,臉上擠出一個略顯調皮的笑容,
“不用啦。這種要錢的事,我一個人去就行。有你在,我怕我‘發揮’不出來,萬一到時候撒潑打滾,多難看呀?我可不想讓你看到我‘潑婦’的醜態。”
她用開玩笑的語氣,掩蓋了不想讓他摻和進陸家那些糟心事的真實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