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沒有時間猶豫太久,跟著蜿蜿蜒蜒遺落下來的血跡,默不作聲地跟在了前麵一行人的身後。
腳步落在尚未融化的雪堆上,發出輕微的聲響。
幾個孩子跟在身後,顧慮著聲音可能會暴露自己的行蹤,等了一會兒,沒有繼續跟上去。
而是借著路邊的柴火垛來遮掩著自己的身形。
但是已經足夠了——這麼長的距離已經足夠這幾個孩子們看到眼前的景象到底是什麼了。
被捂住嘴的少女隻是無聲地落淚著,然後被按在樹樁上,她的叔伯毫不留情地揮刀砍下,一刀就砍斷了她的脖子。
孩子們驚恐地後退一步,什麼話都沒有說出來,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想要尖叫,想要哭出來,卻又害怕下一個被送上屠宰場的人變成了自己。
解陽平手顫抖著,然後拿出剛才同村姐姐遞給自己的手機,滑動解鎖,然後是一個電話打了過來。
他的手抖得不像樣子,點了好幾下也沒能成功按下那個接通的按鈕,還是旁邊的周勝南深吸一口氣,接通了電話號碼。
同村姐姐給他們這一群孩子找的車。
“我們現在就去村口,有好幾個孩子呢!”解陽平努力壓抑住自己聲音之中的哭腔,盡量保持著平緩說道。
他們熟練地抄小道,從山丘上的小路到達村口,然後翹首以盼逃離這裏的那輛車。
但是他們什麼都沒有看到,目之所及唯有一片大霧,濃鬱的霧氣淹沒了整個村子,如果不是幾個孩子死死地牽著彼此的手,他們毫不懷疑,鬆開手的下一刻,他們就會被霧氣吞噬,然後就此迷失方向。
“你們在哪了?長啥樣啊?”電話那頭,仍然能夠聽到車主的聲音。
但是理所當然的,在他們的視野範圍內,幾個孩子是什麼都沒有看到。
“好像起霧了呢。”解陽平勉強擠出了一抹笑意出來,這麼說道。
注意到他聲音之中的哽咽意味,周勝南沒有開口,隻是微微加大了握住他的力道。
“霧?你忽悠誰呢?這天哪有霧啊?”然而,從手機對麵傳過來的聲音把他們最後一絲希望都剿滅了。
沒有起霧,隻不過是他們出不去這個村子了而已。
周勝南剛想要說什麼,手機的信號也就此消失,他們完全和外界聯係不上了。
*
“真可憐。”蕭既明聽完了他們的講述,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黑色的眼眸盯著一群瑟瑟發抖的孩子們,孩子們默默地又靠近了彼此一些,幾乎要擠成一團。
——仿佛通過這個姿勢,他們能夠得到些許安全感一樣。
“那麼你們為什麼會在這裏?”但是他們的講述很有問題,並沒有解釋蕭既明現在最想要知道的情報到底是什麼。
“因為這裏是安全的......至少暫時是這樣。”周勝南回答。“晚上之後,就會出現外麵的黑暗,隻有這裏是亮著光的地方,所以我們隻能到這裏了。”
但是他們仍然沒有解釋為什麼書能夠和他們的祖輩聯係在一起。
賀景同明顯對於他們村子裏麵的恩恩怨怨不太感興趣的樣子,在解陽平和周勝南兩個孩子磕磕絆絆互相補充著講述的時候就沒投入過多注意力。
到故事講完了的現在也是漠不關心的冷淡模樣。
“所以把書毀掉就好了。”賀景同捏住了一張符紙,眯著眼睛盯著書。
話題又成功地回到了原點。
“你們答應過我,不會毀掉這本書的!”小孩子驚恐地瞪大了眼睛。
江星睨本來隻是在聽著兩方人吵架,直到現在,她才有些無奈地出聲:“你怎麼能夠確定這本書,就和你的祖輩他們有關係呢?”
周勝南低下頭,不太情願地解釋道:“因為那個姐姐,我們看到她了。”
孩子們也不會一直躲在祠堂裏麵,祠堂的食物不足以支撐這些孩童們幾天的消耗,他們總得冒險出去看看。
出去之後,他們在外麵的人群之中看到了熟悉的,當初被一刀砍斷了頭的同村姐姐。
她臉上掛著僵硬的笑容,走在村裏的大道上,就和村子裏麵所有的大人一樣。
而懸浮在祠堂半空的無字書上麵,也出現了她的身影——作為皮影戲存在時的身影。
經受了互聯網熏陶的孩子們做出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或許死去的人都在這個無字書上麵,作為皮影戲存活著,那麼是不是就意味著,那些被殺死的人不算是真正的死亡呢?
他們隻不過是換了一種存活的載體罷了?
盡管有些虛幻,但是孩子們仍然忍不住抱有這樣的幻想。
周勝南可憐兮兮地看著江星睨,解釋著他們的想法。
饒是江星睨不太了解他們帷幕之後的行為處事,聽到了周勝南的這些想法都沒忍住,在心底罵了一句荒謬。
死亡就是死亡,不管什麼借口也改變不了死亡的事實。
身旁的幾個人的表情就更加明顯了。
蕭既明背對著江星睨,她看不清對方的神情——但是有可能是因為漫畫世界,她好像能夠看到對方背後飄起來的一排問號。
裴照野原本無聊地擺弄著自己的耳墜,聽完後都不動了,有些狐疑地盯著周勝南,滿臉寫著“你瘋了還是我瘋了”。
賀景同明晃晃地嘖了一聲,作為自己的回應。
宋覺霄倒是沒有那麼大的反應,而是輕飄飄地歎了一口氣。
看著他們幾個人的反應,原本周勝南臉上帶著幾分希冀的神情徹底黯淡了下去。
“這本書是詭物嗎?”賀景同的符紙已經躍躍欲試,他出聲問道,不知道是在問江星睨還是蕭既明。
江星睨眼眸微眯,得到信息之後,再一次打量著飄在空中的無字書。
她沒有開口說話,而是將“詭物”這個概念記在心底,準備等離開這裏之後去論壇裏麵查一查資料。
“很明顯。”蕭既明轉過身來,沒有理會那群哭得抽抽噎噎的小孩。
他眼角微彎,帶著習慣性的笑意,但是脫口而出的話卻十分冷靜。
“被詭物蠱惑,變成了詭怪,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蕭既明說道。
金色的光點在江星睨的眼中閃爍著,她先是將這兩個概念記下來,然後才開口詢問:“既然你看到她被砍頭了,那麼,你那個好心姐姐的屍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