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傳來鑽心的痛,黎虹雨眉心一蹙,本能推開了黎望東的手。
黎望東僵住了,眼底的冷意也更重:“好......你翅膀硬了是不是?!還學會這麼和我賭氣了?馬上跟我走!不然我就當沒有你這個妹妹!”
黎虹雨捂著手腕,臉色疼得發白。
在北方軍區那三年她過得不算好,不但要給軍人們看傷,像是打掃病房,清洗床單紗布這樣的活,也都得她來做。
而且,那邊物資短缺,有時候藥品不夠,他們還要想辦法去找野生的藥材。
她的手腕就是這樣常年累月折騰下來有了風濕,指頭上也長滿凍瘡,十指連心,被他這麼一拉,鑽心一樣疼。
可黎望東像是看不見她手腕上的傷,語氣越發嚴厲:“你別以為自己替夢卿吃了幾年苦,家裏就虧欠你什麼,可以在我們麵前擺這幅架子!”
“夢卿的爸媽是我們一家子的恩人,也是因為你,她才成了孤兒!讓你替她吃點苦你就要死不活,有意思嗎?”
黎虹雨疼得說不出話,心裏卻生出一陣悲涼。
其實這麼多年來,這些話她已經聽過不知多少遍了。
黎夢卿的親生父母和她爸媽是鄰居,她七歲那年家裏失火,雖然家裏沒人,但住在隔壁的黎夢卿爸爸以為她在家,跑來救火,結果葬身火場。
再加上黎夢卿的媽媽和她爸早就離婚不知所蹤了,由此,黎夢卿就成了孤兒。
而家裏人覺得虧欠了她,將她收為養女,還從小就讓她什麼都讓著黎夢卿。
文具,衣服,房間,讀好學校的機會,爸媽哥哥的疼愛,她什麼都讓了。
可是家裏要報恩,為什麼一定要她來做犧牲的那個呢?
“您要這麼認為,我也沒什麼辦法,但我覺得,我報的恩已經足夠多了。”
黎虹雨啞著嗓開口:“之後,我跟她兩清,如果黎家還要我繼續【報恩】,那三年前的事情,我會反饋到軍區和衛生部。”
黎望東神色驚怒:“你瘋了是嗎!你敢這麼做,家裏人再也不會認你!”
“那就不認吧。”
黎虹雨別開頭,跟黎望東擦肩而過:“反正,家裏也從來沒有把我當成過親人。”
她沒再理會黎望東冷厲的目光,徑直帶著東西走出火車站。
被道德綁架了二十四年,她已經受夠了。
往後,她再也不會為了他們的偏心難過。
老師之前給她寫信,問她有沒有參加研究生考試的打算,她要去京大醫學院任教了。
恰好她也不想再留在滬市,這段時間就跟著老師專心備考,隻為自己的理想而活。
另一頭,黎望東怒氣衝衝回到了家。
看見他是一個人回來的,父親黎雪鬆皺起了眉:“虹雨呢?你沒接到她麼?”
提到黎虹雨,黎望東冷哼一聲:“她翅膀硬了,覺得家裏欠她的,正跟我賭氣呢!”
“說是去見她老師,我看就是故意拿喬,想著讓咱們低三下四去哄她呢!”
母親江華清聽他這麼說,臉色頓時有些冷:“一家子人都在等她,她居然不回家!真是要反了天了!”
而黎夢卿眼中閃過一抹幽光。
她原本覺得黎虹雨回來,黎家人說不定會出於虧欠開始對黎虹雨好,從此分走她的寵愛。
但現在,黎虹雨竟然自己犯蠢惹了黎望東生氣,自己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爛。
這樣的話,她也不用再擔心什麼,隻需要添一把火,讓黎家人更討厭她就行了。
“爸,媽,虹雨會不會是還在生我氣才不肯回來的?”
她咬著唇瓣一副愧疚模樣:“不如我去給她道個歉吧?如果她實在覺得委屈,我可以去衛生部澄清當時犯錯誤的人是我,讓她解開心結的。”
“我隻是家裏的養女,要是因為我讓虹雨和家裏決裂生分了,我情何以堪呀......”
聽她這麼說,黎家三人心裏更加生氣!
“夢卿,你這是說的什麼傻話?”
江華清忙拉著她安慰:“當時你本來也不是故意的,黎虹雨是那個傷患的主治醫師,哪怕你當時有些小失誤,她也該提醒你,讓她替你頂罪也是應該的!”
“雖然你是我們家的養女,但既然你現在住在我們家,那就是我們黎家的孩子!都是女兒,我們肯定要一碗水端平!”
黎雪鬆也附和道:“是啊夢卿,那個逆女要鬧,就讓她鬧去,我倒要看看,她能多久不回家!”
“算了,下午還要去醫院商量給夢卿弄調動的事情,別管她,我們先吃飯!”
......
另一邊,黎虹雨帶著大堆土特產去了老師家所在的第一人民醫院家屬院。
上樓敲響那扇熟悉的門,裏麵很快傳來熟悉的和藹聲音:“誰啊?”
黎虹雨的眼淚都快掉下來了,啞著嗓子道:“老師,是我。”
裏麵很快傳來腳步聲,緊接著,滿頭白發的慈愛老太太打開房門。
看見她,老太太先是驚訝一瞬,而後眼圈瞬間紅了:“哎呀......虹雨,這才三年,怎麼這麼瘦了呀!”
黎虹雨看著老師,憋了許久的眼淚終於不受控製滾落:“對不起老師,我害您擔心了,多虧了您......”
這三年,如果不是嚴老師不時給她寄來物資和錢,憑她在北方軍區那點可憐的津貼,怎麼撐得下去。
在學校時,老師因為欣賞她的能力,對她十分好,她本來該回報老師,卻反而讓老師替她操心。
“說這些做什麼呀,回來就好!”
嚴婉華趕忙把她讓進門,察覺她拿東西的手不太方便,皺眉把東西接過來:“你的手怎麼回事?”
“沒什麼......”
黎虹雨剛想把手藏到背後,卻還是被她看見了那些觸目驚心的傷痕。
嚴婉華眼圈更紅了,表情心疼至極,顫抖著手小跑去拿出藥膏:“可憐的孩子,你在那邊是吃了多少苦頭?要是我當時再給你爭取一下,去條件好的地方就好了......”
黎虹雨聽見這話,心裏一陣揪痛。
她的血脈至親完全不關心她在那邊受過多少罪,反倒是老師真心實意心疼她。
“我沒事的,您看我這不是已經回來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