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虹雨的表情,絲毫看不出難過。
嚴老師見狀,知道她這是傷心過頭了,歎了口氣,隻得陪著她一起坐下,一杯接一杯地喝了起來,直至雙雙醉得不省人事。
次日清晨,陽光透過窗簾縫隙灑在黎虹雨略顯蒼白的臉上。
她昨晚喝得酩酊大醉,導致此刻腦袋昏昏沉沉的,看了眼床頭的鬧鐘,黎虹雨頓時起身,從床上跳下來,馬不停蹄地收拾,趕往學校。
竟然睡過頭了。
當她趕到學校,氣喘籲籲地癱坐在椅子上時,董浩然注意到她的異常,關切地問:“怎麼啦?看起來臉色不好。”
鼻子動了動,他聞到黎虹雨身上還有淡淡的酒味。
黎虹雨微微搖頭,作為一個拿手術刀的醫生,最該忌諱的就是喝酒,昨晚,是她失態了。
“沒事,就是昨晚沒休息好。”這也不算騙人。
隨後,董浩然沒再多問,換了話題:“昨天學生們都很喜歡你的課,還有人向我反映,說是你講起課來,不像其他人一樣枯燥。”
黎虹雨臉上的笑容真切了幾分,揉著腦袋說:“可能是他們平時上的實踐課太少了,畢竟實踐才能出真知。”
兩人討論了一會今天的教學內容,根據昨天學生的反應情況,黎虹雨認為應該增加一些實踐環節,讓學生們能夠更好地做到融會貫通。
正當兩人探討具體細節時,辦公室的門忽然被人猛地推開,一個神色慌張的女生衝了進來,大聲喊:“不好了,有個學生因為感情問題要跳樓自殺。”
兩人聞言,臉色大變,慌忙地趕去事發的樓棟,董浩然一眼認出對方是自己的學生。
不敢耽擱,兩人直接爬上頂樓。
“不要過來。”這已經不知道是跳樓學生喊得第幾句。
董浩然喘著粗氣,雙手叉腰:“好......老師......老師不過去,你不要......不要衝動,你還小,有什麼想不開的......”
“才不是,你不要過來。”
的確,董浩然趁著說話的工夫,腳也在一點點地靠近要跳樓的學生。
見對方情緒激動,黎虹雨拍了拍董浩然的肩膀:“讓我試試。”
黎虹雨直接往前邁了一大步,對方大喊大叫,情緒更激動,黎虹雨直言:“你就不怕跳下去後悔嗎?”
對方不解:“我都死了,為什麼後悔?”
“我在邊境待了三年,聽過一個說法,人如果不是生老病死,而是自己選擇死亡的,死後靈魂也不會得到安寧,會比活著更痛苦,受熱鍋棚油之痛。”
對方的注意力被黎虹雨牽著鼻子走,慢慢情緒逐漸平靜。
黎虹雨緊接著道:“你炒過菜嗎?油燒開了,濺到皮膚上的疼感其實很低,熱鍋棚油要比那疼一萬倍,一千倍。”
董浩然默默看著黎虹雨,不敢呼吸,她已經快接近要跳樓的學生。
就在這時,樓底下看熱鬧的人仰著脖子看得累了,大喊著質問:“還跳不跳,不跳我們可散了。”
學生好不容易被安撫嚇得情緒又被瞬間挑起,她回頭看了一眼快要接近她的黎虹雨,轉身往下翻。
黎虹雨伸出胳膊,大喊:“不要......”
然而,她連對方的一點衣袖都碰不到。
沒有任何遲疑,黎虹雨雙手撐著地站起來,第一時間趕往樓下,或許,還有機會把她救回來。
她以前在軍區聽老醫生講過,人其實在死之前是真的有一口氣的,隻要能在有限的時間裏把氣搶回來,人就不會死。
黎虹雨跪在一地鮮血裏,脫下自己的外套,包住學生的頭顱。
盡管她的手在發抖,但依舊看得出她小心翼翼地不敢用力。
“不行,她呼吸受阻。”黎虹雨頭也不抬,對董浩然說。
董浩然的臉白得更厲害,如果不能第一時間解決呼吸道堵塞的問題,即使把人送到醫院,也......
黎虹雨發覺自己沒有思考的時間,憑著本能,依靠視線所及可以找到的材料,她在對方的口腔中,插入了一個簡易的呼吸輔助器。
救護車抵達後,跟車的一位醫生認出了黎虹雨,質疑她竟然敢給病人往嘴裏胡亂塞東西,還是在這種非無菌的環境下。
“你到底是救她,還是害她。”醫生上前想要阻止黎虹雨,在她看來,病人是從高處墜地的,任何細微的動作都可能導致內臟破裂,加劇死亡的風險。
黎虹雨依舊不抬頭,手中的動作也不停,董浩然伸手去攔住對方:“我是滬大的醫科老師,也有醫院的執醫資格證書,你如果阻攔她,反而會導致病人因此斃命。”
醫院的救護人員還是不死心,但躺在地上的人喉嚨裏突然發出一道聲音,黎虹雨順勢大喊:“擔架,趕緊。”
剛才,快要沒了呼吸的人,現在竟然眼睛眨了眨,呼吸漸漸明顯。
醫院的人不再阻攔,並且出於無奈,不得不同意黎虹雨和董浩然一起跟車去醫院。
搶救車內,氣氛緊張到讓人窒息。
黎虹雨麵色凝重地迅速打開車載急救箱,熟練地取出各種醫療工具。
隻見她小心翼翼地對學生嘴裏的呼吸器進行細致入微的二次處理。
黎虹雨一邊操作著手中的器械,一邊問學生:“你連死都不怕,以後還會怕像今天這樣別人對你的指指點點嗎?”
學生下意識搖頭,被黎虹雨用手摁在頭頂,製止:“那就好好活著,過給那些討厭的人看。”
漸漸地,學生失去了意識,整個人昏了過去。
將學生推進搶救室後,黎虹雨緊繃的精神終於鬆開,癱坐在地上。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搶救室的門打開,醫生走了出來。
“幸虧你用了急救措施,這孩子的命算是保住了。”
聽到這話,黎虹雨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轉身想去長椅上坐下,卻不想,好巧不巧,遇上了來送藥的黎夢卿。
黎夢卿輕蔑地看著黎虹雨滿身的狼狽,膝蓋以下染上了大塊的血跡,上衣白色的毛衣也被血染臟。
扯了扯嘴角,黎夢卿躲開黎虹雨好幾步:嘲諷道:“真是夠了,怎麼有些人離開家之後就變得越來越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