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瞥了一眼許青雲,眼神裏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有得意,有不屑,更多的卻是急於在張美玲麵前表現的急切:“張科長,您別跟這種人一般見識,他呀,就是沒眼力見兒,跟不上王局長的領導思路,去基層也是他自找的。”
侯培基一邊說著,一邊用餘光偷偷觀察著張美玲的反應,見她微微點頭,臉上露出滿意的神色,便愈發來了興致。
“哼,他還真以為自己是個人物呢!要不是趙宏偉那個老不死的之前一直護著他,就他那點本事,能在局裏混到今天?”侯培基的聲音突然提高,語氣中滿是惡毒,“現在趙宏偉那老不死的已經快掛了,他也該原形畢露了,我看呐,去浯河管理所都是便宜他了,就該讓他回家種地去!”
聽到侯培基如此侮辱一直對自己有提攜之恩的老局長趙宏偉,許青雲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
他的雙眼瞬間瞪得通紅,額頭上青筋暴起,抱著紙箱的手因為用力而微微顫抖。“你說什麼?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許青雲怒吼一聲,猛地將紙箱朝侯培基砸了過去。
侯培基完全沒有料到許青雲會突然動手,躲避不及,被紙箱砸了個正著,整個人向後踉蹌了幾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的臉上露出驚恐和憤怒交織的表情,“你......你敢打我?你瘋了吧!”他一邊叫嚷著,一邊手忙腳亂地從地上爬起來。
周圍的同事們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一時間竟沒有人敢上前阻攔。
張美玲也嚇得花容失色,她尖叫一聲,本能地向後退了幾步,躲到了一旁。
許青雲此刻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他幾步衝到侯培基麵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將他提了起來。“我今天就教教你,什麼叫尊重!你這種人,也配在水利局待著?簡直是丟我們水利人的臉!”許青雲的聲音因為憤怒而變得沙啞,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侯培基被許青雲揪著衣領,雙腳離地,憋得滿臉通紅。
他一邊掙紮著,一邊還不忘嘴硬:“你完了,許青雲,你敢動手打人,我這就去告訴王局長,你就等著被開除吧!”
許青雲根本不理會他的威脅,一拳朝著侯培基的臉上砸了過去。
這一拳結結實實地打在了侯培基的鼻梁上,隻聽“哢嚓”一聲,侯培基的鼻子頓時鮮血直流。
他疼得慘叫起來,雙手拚命地掰著許青雲的手,想要掙脫開。
“許青雲,你住手!你這是要幹什麼!”就在這時,一聲怒吼從大廳門口傳來。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副局長王振濤陰沉著臉,大步走了進來。
他身後跟著幾個辦公室的工作人員,個個神色緊張。
許青雲聽到王振濤的聲音,微微一怔,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
侯培基趁機用力一掙,從許青雲的手中掙脫出來,他狼狽地退到王振濤身後,一邊用手捂著流血的鼻子,一邊哭訴道:“王局長,您可要為我做主啊,許青雲他......他因為對職務調整不滿,就動手打人,還口出狂言,說您......說您公報私仇!”
侯培基一邊說著,一邊偷偷觀察著王振濤的臉色,添油加醋地編造著謊言。
王振濤的臉色愈發陰沉,他狠狠地瞪了許青雲一眼,“許青雲,你太放肆了!在局裏公然打人,你眼裏還有沒有組織紀律?還有沒有我這個領導?”他的聲音冰冷,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許青雲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他看著王振濤,一字一頓地說:“王局長,我承認我動手打人不對,但他剛才侮辱趙局長,我實在忍不了,趙局長為咱們水利局操勞了一輩子,他對我們這些下屬有恩,不是他,我許青雲也走不到今天,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有人這麼詆毀他!”
許青雲的眼神堅定,毫不畏懼地直視著王振濤的眼睛。
王振濤冷哼一聲,“趙宏偉已經是過去式了,現在局裏我說了算,你身為公職人員,不服從組織安排,還動手傷人,性質極其惡劣,我現在宣布,從即日起,暫停你的一切職務,等候進一步處理!”他的聲音在大廳裏回蕩,如同宣判死刑的鐘聲。
許青雲聽到這個決定,心中一陣悲涼。
他知道,自己這一拳下去,氣是出了,但徹底得罪了王振濤,也徹底斷送了自己在水利局的前程。
但他並不後悔,在他心中,尊嚴和恩情遠比這份工作重要。
周圍的同事們都用同情的目光看著許青雲,卻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為他說句話。
在這個充滿權力鬥爭的官場裏,大家都選擇了明哲保身。
張美玲這時也緩過神來,她走到王振濤身邊,嬌嗔地說:“王局長,您可不能就這麼輕易放過他,他今天可是太過分了,不僅打了侯主任,還不把您放在眼裏。”
她一邊說著,一邊用手帕輕輕擦拭著侯培基臉上的血跡,眼神裏滿是心疼。
王振濤拍了拍張美玲的手,安慰道:“放心吧,我不會輕饒他的,他這種人,就是欠教訓。”
說著,他又轉過頭對許青雲說:“你現在馬上給我離開這裏,別在這裏丟人現眼。要是再讓我看到你鬧事,後果自負!”
許青雲深深地看了王振濤一眼,沒有再說一句話。
他彎腰撿起散落在地上的文件,默默地朝大廳門口走去。
他的背影顯得有些落寞,但卻又透著一股不屈的倔強。
走出水利局大樓,夕陽的餘暉灑在他身上,將他的影子拉得長長的。
許青雲抬起頭,望著天邊那一抹殘陽,心中五味雜陳。
他知道,自己的官場生涯或許就此終結,但他並不後悔,他感覺自己這麼做無愧於心。
在這個充滿黑暗和腐朽的官場裏,他堅守了自己的底線,捍衛了自己的尊嚴和恩師的名譽。
許青雲失魂落魄地走出水利局大樓,夕陽的餘暉像是一層慘淡的紗,無力地披在他身上。街道上車水馬龍,可他的心卻被陰霾籠罩,腳步不由自主地拖遝起來,在這熟悉又陌生的城市街頭漫無目的地遊蕩著。
一時之間,他竟然不知道該去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