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一行人,經過一天的長途跋涉,終於在太陽下山前,抵達了王家莊。
村莊坐落在群山環抱的穀地中,稀疏的炊煙從低矮的茅屋間升起,帶著淡淡的柴火氣息,與山間的清冷空氣交織。
遠處的犬吠聲斷續傳來,襯得這窮鄉僻壤更顯寂寥。
馬車在村口停下,車身猛地一晃,林凡扶住車框,揉了揉酸痛的腰,臉上卻沒有半分抱怨。
他跳下馬車,深吸一口涼爽的山風,目光掃過眼前這片陌生的土地。
村莊的輪廓在昏暗中若隱若現,幾間破敗的土坯房沿著一條泥濘小路散落,路邊雜草叢生,偶爾可見幾隻瘦雞在啄食。
比起馬頭縣城,這裏的貧瘠更甚,連空氣中都仿佛彌漫著一股揮之不去的困頓。
“大人,這地方......可真夠偏的。”
趙四拎著幹糧包袱,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聲音裏帶著幾分疲憊和嫌棄。
他的臉被一天的塵土糊得有些發灰,額角還掛著汗珠,看上去比平日裏少了幾分精神。
“偏是偏了點,但人總得活下去。”
林凡拍了拍趙四的肩膀,語氣輕鬆,眼中卻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
他知道,這裏的每一戶人家,都在用盡全力與這片貧瘠的土地抗爭。
他來此的目的,不僅僅是摸查適齡孩童的數目,更是要親眼看看,這些百姓的真實生活,到底艱難到何種地步。
李劍仁翻身下馬,棗紅色的“追風”甩了甩尾巴,發出一聲低鳴。
他拍了拍馬脖子,環顧四周,咧嘴一笑:“這地方倒挺安靜,適合喝兩口!”
說著,他從腰間解下一個小巧的酒壺,晃了晃,裏麵傳來清脆的液體碰撞聲,惹得旁邊的王二喉頭動了動。
“劍仁兄,這荒山野嶺的,你還帶著酒?”
林凡挑了挑眉,語氣裏帶著幾分調侃,目光卻不自覺地被那酒壺吸引。
一日的奔波和壓力,讓他心頭始終壓著一塊石頭,此刻聞到那隱約的酒香,竟覺得有些放鬆。
“行走江湖,哪能沒點好酒傍身?”
李劍仁哈哈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眼中閃著豪爽的光芒。
他拔開壺塞,一股濃鬱的酒香頓時彌漫開來,帶著麥芽和淡淡果香的味道,直鑽鼻腔。
“來,林縣令,嘗一口?這可是我從雲州帶過來的陳年燒刀子,夠勁!”
林凡擺擺手,笑著拒絕:“我就不喝了,你喝吧,別貪杯哦。”
他轉頭看向李靈兒,見她正輕撫著“踏雪”的鬃毛,神色寧靜,嘴角掛著一抹淺笑,仿佛對這喧鬧的場景早已習以為常。
“靈兒,你喝不喝?”
李劍仁晃著酒壺,朝妹妹擠了擠眼,語氣裏帶著幾分戲謔。
李靈兒白了他一眼,語氣輕快卻帶著幾分揶揄:“哥,你少喝點,別待會兒醉得連劍都拿不穩。”
她的話引來王二和趙四一陣低笑,李劍仁卻不以為意,仰頭灌了一大口,喉結滾動,臉上露出滿足的神情。
“大人,咱們今晚住哪兒啊?這村子看著......好像沒啥像樣的地方。”
王二撓了撓頭,四下張望,眼神裏透著幾分擔憂。
村莊裏大多是破舊的茅屋,哪有能容納他們一行五人的地方?
林凡沉吟片刻,目光落在了村口不遠處一座低矮的建築上。
那是一間荒廢的小廟,屋頂的瓦片殘缺不全,牆角爬滿了枯黃的藤蔓,門前的石階上布滿青苔,透著一股久無人跡的荒涼。
他指了指那廟,語氣平靜:“今晚就歇那兒吧,收拾收拾,總比露天睡強,今晚我們就不打擾村民了。”
“廟?”
趙四瞪大眼,聲音裏帶著一絲遲疑,“大人,那地方......會不會有點陰森?”
“怕什麼?有我和靈兒在,鬼都不敢來!”
李劍仁拍了拍趙四的肩膀,豪氣幹雲地說道,引得眾人又是一陣笑。
林凡看著這群人,疲憊的臉上也不由得浮起一抹笑意。
雖是初識,但李劍仁和李靈兒的爽朗,讓他覺得肩上的擔子似乎輕了幾分。
一行人牽著馬,拉著馬車,朝小廟走去。
廟門半掩,推開時發出刺耳的吱呀聲,塵土撲簌簌落下,嗆得趙四連連咳嗽。
廟內空蕩蕩的,隻有一尊殘破的土地爺石像立在正中央,香爐裏積滿了灰,牆角堆著些枯枝敗葉,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潮濕的黴味。
月光從破洞的屋頂灑下,在地上投出斑駁的光影,平添了幾分幽冷。
“嘖,這地方還真夠味兒。”
李劍仁嘖了一聲,毫不客氣地一腳踢開地上的枯枝,找了塊還算平整的地麵坐下。
他拍了拍身旁的位置,朝林凡揚了揚下巴:“林縣令,過來坐!這廟雖破,風味獨特,哈哈!”
林凡笑了笑,抖了抖身上的塵土,在一塊石板上坐下。
趙四麻利地從包袱裏掏出幹糧,分給大家——幾塊硬邦邦的雜糧餅和一些醃製的鹹菜,簡單得不能再簡單。
眾人圍坐一圈,借著月光和廟外點起的一小堆篝火,開始啃起幹糧。
“趙四,這餅硬得能砸人了。”
王二咬了一口,齜牙咧嘴,語氣裏帶著幾分抱怨。
“愛吃不吃!”
趙四瞪了他一眼,自己卻也咬得滿臉痛苦,惹得李靈兒掩嘴輕笑。
她從自己的包裹裏掏出一小包幹果,分給眾人,柔聲道:“湊合吃吧,明天進村,興許能弄點熱乎的。”
林凡接過幾顆幹棗,嚼著酸甜的果肉,目光卻落在跳躍的火光上。
火苗映得他的臉明暗不定,眼中藏著幾分沉思。
他在想王家莊的百姓,想著那些可能連幹糧都吃不上的孩子。
他的學堂計劃,如今還隻是個遙不可及的夢,但每邁出一步,他都覺得自己離那個目標近了一點。
“林縣令,想啥呢?愁眉苦臉的。”
李劍仁又灌了一口酒,遞過酒壺,臉上帶著幾分揶揄,“來一口?解解悶!”
林凡回過神,擺擺手,語氣裏帶著幾分自嘲:“我在想,這王家莊的孩子們,怕是連這硬餅都吃不上幾塊。我這縣令,當得有點窩囊。”
此話一出,氣氛微微一滯。
王二和趙四對視一眼,默默低頭啃餅,似是有些觸動。
李靈兒停下剝幹果的手,抬眼看向林凡,眼中閃過一絲柔和的光芒。
她輕聲道:“林縣令,你有這份心,已經比許多官員強了,馬頭縣的百姓,能有你這樣的父母官,是他們的福氣。”
“靈兒姑娘過獎了。”
林凡苦笑一聲,揉了揉眉心,“我就是覺得,時間太慢,銀子太少,想做的事太多。”
“哈哈,林縣令,你這性子,倒跟我有點像!”
李劍仁拍了拍大腿,酒壺在手中晃了晃,火光映得他臉上多了幾分豪邁,“想做就去做!管他什麼銀子不銀子,路子總能想出來!就像我和我妹,行走江湖,缺銀子的時候多了去了,還不是照樣過得快活?”
“劍仁兄說得輕巧。”
林凡搖頭,語氣裏卻多了幾分輕鬆,“你那是仗著武藝高強,我這文弱書生,可沒你那本事。”
“嘿,誰說你沒本事?”
李劍仁瞪眼,語氣裏帶著幾分認真,“你那肥皂、水車,哪樣不是真本事?要我說,你這腦子,比我這把劍還厲害!”
“就是!”
王二咽下嘴裏的餅,激動地插話,“大人,你沒見縣城裏那些百姓,現在提起肥皂都眼放光!還有那水車,村裏人說,地裏收成都能多兩成!”
趙四也跟著點頭,憨憨地笑:“大人,你是不知道,縣衙門口那條街,現在幹淨得都能躺下睡覺了!”
林凡被他們說得有些不好意思,擺擺手:“行了行了,別捧我了。吃飽喝足,趕緊歇著,明天還得進村幹活。”
眾人哈哈一笑,氣氛重新熱絡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