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北方,夜晚還透著殘存未消的涼意。
涼風刮過,在河麵掀起一片厚重的波紋,潺潺的流水聲,滔滔不絕的回蕩在山穀間。
任晴一口氣跑到河邊,想到自己這些年的黑暗生活,就像是被一隻無情的手勒住了咽喉。
大姐被趕出家門後,她才終於過了幾天安穩日子。
還有她跟賈晨的婚事,她以為這是幸福的起點,可是老天卻總在這樣的時候跟她開玩笑。
她活的已經夠卑微了,到底還要她怎麼樣?
她甚至可以想象得到,大姐跟賈晨結婚後,村裏人會怎麼議論她。
所有人活著,到底是為了什麼?
為了成為別人口中的笑柄嗎?
任晴的心,河麵上吹來的冷風還要寒冷。
她閉上眼睛,張開雙手,隻想隨著那自由的風一起,奔赴遠走。
......
“婧婧,跟奶奶回家。”
任老太太手裏拿著一個飯勺子,敲在門梁上,每敲一下,她都會喊上一句。
任婧則需要不停回答:“來了。”
就這麼重複了幾遍,任老太太去水缸舀了一瓢水,端過來給任婧。
“快,婧婧,喝完你就好了。”
任婧胖嘟嘟的臉上,寫滿了生無可戀。
卻還是在老人家眼巴巴的目光下,接過了飯勺,在裏麵喝了一口。
“奶奶,我真不想結婚。我在部隊活幹的挺好的,您就別操心我的事兒了唄。”任婧咽下水說道。
任老太太盯了她兩秒,回頭看了看門框,又看了看外頭的水缸。
“沒錯啊,這丫頭咋還沒緩過來?”任老太太納悶兒。
任婧嘴角一陣狂抽,偷偷的翻了個白眼。
一把握住老人家的手,撒起嬌:“奶奶,我壓根兒就沒事,是您想多了。您一直都最疼我,可是現在卻連我的想法都不聽,您是不是也嫌我麻煩,不愛我了,才想快點兒把我給嫁出去?”
“奶奶沒有啊婧婧!我咋可能嫌你麻煩?奶奶是怕你錯過了賈晨,以後就再也找不到更好的了。女人活一輩子,嫁對人比啥都重要,因為你的男人直接決定了,你這輩子過啥樣的日子!你自己之前不也是這麼想?你跟我說就喜歡賈晨那樣的。”
“奶奶,我以前是那麼想的,可現在不是了。”任婧既然已經推翻了原主的人設,那就幹脆推翻個徹底!
她目光炯炯的望著老人,說:“我知道這一身肥肉看著不好看,沒有幾個男人會相中我,可我不用非得靠著男人吃飯,我有手有腳,可以自己養活自己,與其把自己的人生交給別人,不如握在自己手中來的可靠!
廣播上不也經常播嗎?婦女同胞撐起了祖國的半片天,不比他們男人差!奶奶,你與其擔心我嫁不出去,不如多給我一些信心,支持我的決定。”
“這......”任老太太看著眼前的孫女兒,明明還是熟悉的模樣,可怎麼看,都跟往日裏大不相同。
難道是在部隊裏待了幾天,發生的變化?
“這些東西都是你在那個部隊裏頭學的?”任老太太隻能這麼想了。
要不然,就憑她孫女兒肚子裏那點兒墨水,怎麼可能說出這麼多道理來?
任婧趁機下台階,順便給老人家說明情況:“是啊奶奶,部隊是最能造就人的,您都不知道,就在你去找我之前,領導剛給我分配了宿舍,這個待遇可是夥食班別人都沒有的,而且領導賞識我的廚藝,隻要我好好表現,以後是有機會拿到編製的,那可是國家的鐵飯碗,多少人都爭取不到的待遇。”
任婧一口氣畫的餅,把老人家的雞皮疙瘩都給說出來,不再那麼執拗了。
“這麼說,你要是端上了鐵飯碗,那豈不是一下就有出息了?”
“是啊!所以我就說,奶奶,我根本不用依靠男人,也能過上好日子,您又何必為了一個賈晨跟爸媽慪氣,他這麼快就跟小妹訂了婚,可想而知,他心裏壓根兒就不喜歡我,保不齊還生怕咱們家反悔,再把我嫁給他呢!”
任老太太聽完陷入沉默,心裏反複思量。
賈晨他是個好人,可他不是聖賢。
把任婧跟任晴放在一起比較,他肯定更願意娶任晴!
看著眼前肉乎乎的咧著嘴,對她憨笑的大孫女兒,老太太一陣心疼。
“傻孩子,就是這樣對你太不公平了,奶奶心裏實在替你憋屈的慌!”
任婧心大的不行。
“我才不憋屈呢,您孫女兒隻要有本事,以後大把的好男人任我挑,您就把心放肚子裏吧。”
......
隨著風吹過,天上烏雲漸漸堆積,河裏的水也變得湍急了。
伍曜揚澡洗的差不多,打算到岸上穿衣服,忽然,餘光裏一道影子閃過,即刻就被他的目光鎖定。
發現河裏飄著一個人,伍曜揚沒有多想,二話不說就遊了過去,將人拖到岸邊後,他才發現是一個年輕的小姑娘,眉頭便鎖緊了。
不禁懷疑最近是不是運氣不好,怎麼這樣的事兒總讓他給攤上?
不過人命關天,伍曜揚沒有時間猶豫,先動作麻利的套上了衣服,便將人翻轉過來,在腹部按壓了幾下,人吐出了幾口河水,便有了意識。
伍曜揚收手,起身將衣服穿好。
任晴睜開眼睛,就看見月光下的高大身影,軍裝筆挺的站在她麵前,模糊的輪廓,透著不易近人的疏離感。
“是你救了我,咳咳。”
“你是誰家的?是失足掉河裏的,還是有啥事兒想不開?”伍曜揚並不想多管閑事,可他得問清原因,免得留下麻煩。
“我是後村任家的。”任晴勉強坐起來,剛才氣管裏嗆了水,導致她一直咳嗽,淚水徘徊在眼睛裏,一眨眼,就往下落,伴隨著委屈的鼻音,她哭了起來:“你別管,嗚嗚,是我自己不想活了。”
伍曜揚聽見‘任’這個姓,太陽穴一陣刀剜似的,記起了長得像噩夢似的大胖子。
是以,他的聲音更冷:“你連死都不怕,還怕活著?年紀輕輕就不把自己的命當一回事兒,思想有大問題!”
“你根本不知道我經曆了什麼,就站著說話不腰疼。”任晴的委屈頃刻爆發,她瞪著紅彤彤的眼睛,終於看清了站在她麵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