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囡囡乖，你和外婆說，別走啦，囡囡小，剛周歲，還離不開外婆呢！」

熟悉又帶著幾分陌生的話語，像一道驚雷在耳邊炸響，我隻覺腦袋「嗡」的一聲，整個人瞬間僵住。

這聲音，是女兒媛媛的聲音，囡囡周歲？可我分明記得，囡囡已經幼兒園了，我也在她上幼兒園的第二年確診了卵巢癌，不久便離開了。

我緩緩地抬起頭，目光所及之處，是滿眼的小花裙和喜慶的氣球，這場景我再熟悉不過了，正是4年前外孫女兒的周歲宴的布置。

「媽，你再幫我帶兩年，等囡囡3歲能上幼兒園了，我一定讓你去過自己的生活。我和囡囡爸爸商量好了，到時候我們陪你一起去完成你的夢想，遊遍全中國。」

媛媛抱著粉團子似的外孫女兒，可憐兮兮地坐在我旁邊。小寶貝亮晶晶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著周圍。

如夢似真的一切，讓我不得不相信我真的重生了，重生在外孫女兒囡囡周歲禮這一天。既然上天又給了我一次機會，我一定牢牢把握住，心中暗暗發誓，這一世我要為自己而活。

我輕輕抱起外孫女，在她粉嫩的小臉上親了一口，道出了上輩子沒說出口的苦水，「我都50多歲了，還沒出去旅遊過，一生都在為了這個家，為了你，現在囡囡都一歲了，我就想出去走一走怎麼不行了。」

「媽，不是不行，是在等一等，等囡囡再大一點......」

我歎了口氣，窒息感堵到嗓子眼，

「等等等，為什麼永遠讓我等，等你長大，等你懂事，等你結婚，等你生孩子，現在又要等囡囡長大，我到底要等到什麼時候。」

上一世當我提出想出去走一走的想法是，全家一起反對，女兒以外孫女兒還小的由頭讓我再等等，女婿在旁邊附和。老公孫大勝威逼敲打，「你走了孩子怎麼辦，你心怎麼這麼狠呢，玩兒比閨女還重要？」

習慣性順從，讓我放棄了走出去的想法，這一妥協就是四年。

帶孩子的幾年，熬盡了心血，受盡了孫大勝的言語攻擊，隻要孩子有個風吹草動就全都是我的錯，「帶個孩子都帶不好，你還有什麼用，你是豬腦袋啊！」

「好了爸，孩子生病是正常的，哪個孩子不生病！」媛媛打圓場，他才不情不願地閉嘴。

終於熬到孩子上幼兒園，我鬆了一口氣，卻在這時確診了卵巢癌，不久便離開了。

想這一生，不是再等就是在向生活妥協，這一次，我決心要做自己，再不想被人左右。

我態度堅決，「我一定要走，帶孩子的事你自己想辦法吧。」

女兒媛媛歎氣道：

「媽，你再幫幫我嗎，我和囡囡爸爸還要上班，囡囡奶奶說什麼也不來，除了你我想不到別人！」

......

輕輕哄搖懷裏的囡囡，無奈地開口，「我也去不了幾天，這麼久窩在家裏，我也需要透口氣，你想辦法讓你婆婆來幾天，用不了多久我就回來了。」

「媽......」

突然孫大勝黑著臉從客廳衝了進來，「你當媽的怎麼不知道幫著點孩子呢，現在媛媛多難啊，這麼大的人還不懂事！」

「這麼多年，我太了解你了，你就是懶，心裏沒點數！」

被欺壓了一輩子，上一世我不敢反抗，這次我不再壓抑心中的真實想法，

「我懶？我怎麼懶了，什麼事不是我親力親為。」

「現在哪個孩子不用尿不濕，偏你說尿不濕不舒服，非要用尿布，幾十個尿布不是我一片片手洗的？」

「囡囡一晚上醒三四次，不是我起來衝奶粉？」

「白天照顧完孩子，還要馬不停蹄地趕回家，買菜做飯洗衣服打掃衛生，你呢，每天下班後往沙發上一趟，不是玩兒手機，就是看電視，對家裏的事不管不問，到底是你懶還是我懶！」

沒想到我會頂嘴，他瞪大了眼睛，指著我的鼻子罵道：

「要不是我你能過上現在的好日子？我一輩子省吃儉用，你出去一趟就得花費多少積蓄，你安的什麼心啊！」

頓時所有委屈一下子湧了上來，「我沒為這個家付出嗎，我沒賺錢嗎，我也是人，我也有自己的生活，為什麼我要一直被困在這個家裏！」

眼淚奪眶而出，我看著眼前這個陌生又自私的男人，心中充滿了絕望，重來一次，他還是那個自私自利的家夥。

孫大勝轉身坐回客廳，可是嘴裏還在不停地罵罵咧咧，我充耳不聞，擦幹眼淚起身為囡囡換起尿布。

媛媛拉住我的衣角，小聲地說，「媽，對不起！」

心下一軟，眼淚決堤。

「勝哥，何必生那麼大的氣，海寧姐出去了，不是還有我嗎，反正我也沒什麼事，媛媛就和我親女兒沒什麼區別！」

這個聲音我再熟悉不過了，尹愛媛，一輩子周旋在男人之間，到老了也沒有個歸宿，還是一副年輕時的做派，偏偏孫大勝吃這一套，每天愛媛長愛媛短的。

這一世我看開了很多，為孫大勝這樣的人拈酸吃醋太不值，隨他去。

現在隻想為自己做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