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編號 4871，出獄，你家人來接你了。”

獄警冰冷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鐵門 “吱呀”一聲打開，刺眼的陽光照進來，薑亦恒下意識抬手擋了擋。

家人？他還有家人嗎？

他一步步走出獄門，一抬頭，就看見有五個人在等著他。

他的父母、姐姐、賀青芷……和薑宇辰。

“終於出來了？”薑父板著臉，語氣嚴厲，“別怪爸媽心狠，這都是你要贖的罪。”

薑亦恒渾身一顫，眼淚幾乎忍不住要奪眶而出。

贖罪？他到底犯了什麼罪啊！

三年前，他剛滿十八歲，在福利院陰暗的宿舍裏，捧著北大的錄取通知書，第一次對未來充滿期待。

直到薑家人找上門，告訴他一個荒謬的真相，他是帝都豪門薑家被抱錯的真少爺。

他永遠記得第一次見到薑家人時的場景。

母親抱著他哭得不能自已，父親紅著眼眶拍著他的肩膀說 “回來就好”，姐姐更是當場就撲向他的懷裏大哭。

還有……她。

薑家從小為他定下的未婚妻，賀氏集團的繼承人，賀青芷。

少女美豔清冷，站在陽光下，朝他伸出手：“亦恒，歡迎回家。”

那一刻，他心如擂鼓。

後來他才知道，薑賀兩家有婚約，可賀青芷對假少爺薑宇辰並無男女之情，一直隻把他當弟弟，所以兩家婚約雖在，卻從未履行。

直到他回來。

她對他一見鐘情，願意繼續履行婚約，而他亦然。

一夜之間擁有父母、姐姐，還有心動的未婚妻，薑亦恒幾乎以為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所以，哪怕薑家舍不得送走從小養大的薑宇辰，他也覺得沒關係。

他甚至真心實意地把薑宇辰當弟弟，把自己的衣服分給他，幫他補習功課……

直到認親宴那天——

薑宇辰一身青紫，穿著破破爛爛的禮服闖進來，“咚”地一聲跪在他麵前瘋狂磕頭：“哥，我已經按照你說的受完 999 種酷刑了，求你不要趕我走，我不能離開爸爸媽媽……”

全場嘩然。

薑亦恒愣在原地，還沒反應過來，臉上就挨了薑父一巴掌：“孽子！”

“我沒有……”

“閉嘴！”姐姐一把撕碎他的北大錄取通知書，“這些年你在外麵都學了些什麼肮臟手段！”

而賀青芷，那個說愛他的少女，護在薑宇辰身前，看他的眼神像淬了冰：“亦恒，你太讓我失望了。”

沒有人聽他解釋。

三天後，他被送進監獄，罪名是 “故意傷害”。

三年，他就這樣被薑宇辰汙蔑，在監獄裏整整三年！

薑母歎了口氣：“以後懂事點，別再欺負宇辰了，否則……”

“否則下次懲罰就不會這麼輕了。”姐姐薑煙冷冷接話。

賀青芷站在一旁，聲音淡漠：“亦恒，別讓我們失望第二次。”

眾人一陣警告完後，薑宇辰也跟著快步走過來，張開雙臂熱情地抱住他，卻在貼近他耳畔時，聲音驟然變冷：“哥，這些年在監獄裏過得怎麼樣？那些犯人，有好好‘照顧’你吧？”

薑亦恒渾身一顫，眼前閃過無數畫麵。

電棍擊打的劇痛，犯人們的獰笑，爬行求食的屈辱……

還有被當成人體按摩儀。

每個晚上，他都不能停歇，最痛苦的那一晚，他甚至連續伺候了三十個人。

“哥哥？”薑宇辰的聲音將他拉回現實，“你怎麼在發抖啊？”

薑亦恒猛地推開他：“別碰我！”

薑宇辰踉蹌著摔倒在地，眼淚瞬間湧出：“哥，我隻是關心你……”

薑父薑母連忙衝上前，一左一右扶起薑宇辰。

薑煙更是怒不可遏，抬手就是一巴掌朝著薑亦恒打了過去。

“薑亦恒，在監獄三年還沒改掉你的惡毒心思？當著我們的麵都敢欺負宇辰，你還有沒有點規矩！”

聽到 “規矩”兩個字，薑亦恒渾身劇烈顫抖起來。

他的瞳孔驟然收縮，像是被按下某個開關，下一秒，他直挺挺跪了下去，膝蓋砸在水泥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對不起主人！小狗錯了！”

他開始瘋狂扇自己耳光，力道大得驚人，指甲在臉頰上劃出血痕，他卻像感覺不到疼似的，一下比一下狠。

“是小狗不懂事！主人打得好！”

“小狗已經伺候完 1386 個了……現在就去伺候 1387 個，求主人開恩……”

“汪汪汪！”

清脆的狗叫聲在停車場回蕩，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

賀青芷最先反應過來，她快步衝上前，一把拽起跪在地上的薑亦恒：“薑亦恒，你在幹什麼？瘋了嗎？！”

薑亦恒猛地一顫，渙散的瞳孔逐漸聚焦。

他看著眼前震驚的眾人，突然意識到，

他已經出獄了。

那些規矩……那些規矩已經不用遵守了……

可它們，還是像烙印一樣刻在他骨子裏——

每天要學狗叫，要跪著爬行，要叫那些犯人 “主人”。

每天至少要伺候三個貴賓，少一個，就多一頓毒打。

他記得最清楚的一次，因為拒絕了一個滿臉刀疤的犯人，被他們用煙頭在背上燙了整整十八個疤。

“規矩”這兩個字，已經成了他最深的夢魘，乃至於他一聽到便開始條件反射。

“我……”他張了張嘴，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

“什麼酷刑？什麼主人？”薑宇辰紅著眼眶開口，聲音顫抖，“哥，你是在學我嗎？”

他挽著薑母：“當初我是真的被你欺負，叫來那麼多人把我給淩辱……而你雖然在監獄關了三年，但我知道，爸爸媽媽姐姐還有青芷姐都舍不得讓你受苦，你一進去後，他們就讓人在監獄裏好好照顧你，這三年，你好吃好喝，什麼苦都沒吃過，哪像我……”

薑宇辰的話，像一把刀，狠狠剜在每個人的心上。

他們萬萬沒想到，薑宇辰竟然知道他們有在監獄派人照顧薑亦恒，甚至還特地囑咐獄警，千萬別讓他吃苦。

一時間，他們羞愧難當，“宇辰……”

薑母聲音哽咽，一把將薑宇辰摟進懷裏，“是媽媽對不起你……”

薑父更是臉色鐵青，指著薑亦恒怒斥：“你看看你幹的好事！宇辰都知道你在監獄裏被優待，你卻還不知悔改！”

“滾上車！”薑煙一把拽住薑亦恒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他的骨頭，“別在這丟人現眼！”

薑亦恒踉蹌了一下，沒有動。

賀青芷隻好上前，皺著眉將他往車裏推：“薑亦恒，別鬧了！三年了，你還沒改好嗎？”

黑色邁巴赫在高速公路上疾馳。

車內，薑煙正小心翼翼地給薑宇辰塗藥，薑父薑母心疼地給他擦眼淚：“宇辰啊，還疼不疼？”

“不疼了，爸爸媽媽。”薑宇辰乖巧地搖頭，眼睛卻紅紅的，“哥哥剛出來，心情不好是正常的。”

賀青芷坐在副駕駛，透過後視鏡看了薑亦恒一眼，眉頭微蹙：“亦恒，給宇辰道個歉。”

薑亦恒沒說話，隻是把臉轉向窗外。

沒有人注意到他在哭。

也沒有人發現，他藏在袖子裏的手腕上，密密麻麻全是傷痕。

……

回到薑家後，薑亦恒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了自己的房間，反鎖上門，從抽屜裏拿出自己的那台舊手機。

手機居然還能開機，鎖屏是他和賀青芷的合照，在遊樂園拍的，那時候他摟著她的肩，笑得溫柔。

他顫抖著手刪掉，然後，毫不猶豫的點進購票軟件，用手機裏僅剩的零錢買了一張車票。

目的地是南方一個小縣城，很遠。

但足夠他遠離帝都，遠離薑家，遠離賀青芷，遠離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