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薑亦恒在醫院勉強休養了兩天後，獨自辦理了出院手續。

他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回到薑家，剛走進花園，就看見薑宇辰站在噴泉旁，笑意盈盈地看著他。

“哥哥，出院了？這幾天爸媽、姐姐和青芷姐可擔心我了，寸步不離地守著我，生怕我再有一點不舒服。”

他走近一步，眼底帶著惡意的炫耀：“回家後，他們還特意讓廚房做了所有我愛吃的菜，青芷姐甚至親自喂我喝湯呢。”

薑亦恒麵無表情地看著他，聲音平靜：“那恭喜你。”

薑宇辰的笑容僵了一瞬，隨即又加深：“哥哥不會以為，你受點傷他們就會心疼你吧？隻要我出事，他們的第一選擇永遠是我。”

薑亦恒抬眸，眼神死寂：“我沒想過跟你爭。”

“可你是他們的親兒子，是青芷姐的心上人！”薑宇辰突然激動起來，聲音尖銳，“隻要他們還沒對你徹底死心，你就永遠是我的威脅！”

下一秒，他猛地抓住薑亦恒的手腕，臉上瞬間換上驚慌失措的表情：“哥！你為什麼要推我？！”

他拽著薑亦恒，兩人一起摔進了花園的景觀湖裏。

冰冷的湖水瞬間灌入口鼻，薑亦恒掙紮著想要浮出水麵，可他身上的傷還未痊愈，動作遲緩，嗆了好幾口水。

不遠處，薑父薑母、薑煙和賀青芷聽到動靜，臉色大變，紛紛衝了過來。

“宇辰！”

“快救人！”

他們毫不猶豫地跳進湖裏，卻全部朝著拚命撲騰的薑宇辰遊去，沒有一個人看向同樣在水中掙紮的薑亦恒。

薑亦恒勉強穩住呼吸，用盡全力遊向岸邊。

當他渾身濕透、狼狽不堪地爬上岸時，薑宇辰已經被眾人救起，正被賀青芷緊緊抱著，臉色蒼白，不住地咳嗽。

“哥……”薑宇辰眼淚簌簌落下，聲音顫抖，“你就這麼恨我嗎？非要置我於死地不可？”

薑煙臉色驟然陰沉，一把拽住薑亦恒的手腕：“在監獄待了三年，還沒學會懂事？竟然還敢欺負宇辰！”

賀青芷的眼神冰冷刺骨：“宇辰不會遊泳，你差點害死他！”

薑亦恒張了張嘴，喉嚨裏全是血腥味：“我沒有推他……”

“夠了！”薑父厲聲打斷，“上次給你的懲罰太輕了！我們欠宇辰的已經夠多了，你還不知悔改！看來隻有把你送回監獄，你才會老實！”

送回監獄？

薑亦恒渾身一顫，瞳孔驟縮。

不……他不能再回去……

他還有三天就能永遠離開這裏了！

“不要……”他猛地跪了下去，額頭重重磕在地上，“求求你們……別送我回監獄……”

他瘋了一樣抓起地上的木棍，塞進薑父手裏：“你們打我……怎麼罰我都行……隻要別送我回去……”

見薑父不動，他抓起棍子就往自己身上抽！

“砰！砰！”

棍子狠狠砸在背上、腿上，本就未愈合的傷口再次裂開，鮮血浸透病號服。

“噗——”他猛地吐出一口血，臉色慘白如紙，卻還顫抖著問：“可以……放過我了嗎？”

賀青芷眉頭緊皺，一把拽起他：“你瘋了嗎？去監獄關幾天而已，至於把自己弄成這樣？”

薑煙連忙叫來私人醫生，薑母看著滿地的血，終於勉強鬆口：“這次就算了，你好自為之。”

薑宇辰聞言，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捂著胸口痛苦地蜷縮：“我……我好難受……”

薑父立刻改口：“不送你去監獄可以，但該有的懲罰少不了！”

她冷聲命令：“把他關進閣樓，餓兩天反省反省！”

……

閣樓裏漆黑一片，連一扇窗戶都沒有。

薑亦恒被推進去時，身後的門 “砰”地一聲關上，鎖死。

黑暗像潮水一樣湧來，他瞬間渾身發抖，呼吸急促。

不要……不要關著我……

監獄裏那些被蒙著眼睛、被肆意欺辱的記憶瘋狂湧上來，他仿佛又感受到無數雙手在撕扯他的衣服、掐他的脖子、用煙頭燙他的皮膚……

“放我出去……”他拚命拍打門板，聲音嘶啞，“我有幽閉恐懼症……求求你們……放我出去……”

門外，賀青芷冷冷的聲音傳來：“還在狡辯？是不是想找機會出去再欺負宇辰？”

“我沒有，我真的有幽閉恐懼症……”

可賀青芷卻依舊不信，直接轉身離去。

薑亦恒聽著她的腳步聲消失，徹底絕望。

黑暗裏，他仿佛聽見犯人們的獰笑，感受到電棍捅在身上的劇痛。

“不要碰我……滾開……滾開啊！”

他崩潰地尖叫，抓起手邊的東西瘋狂砸向門板！

“砰！砰！砰！”

木屑飛濺，他的指甲斷裂，掌心血肉模糊，可他像是感覺不到疼一樣，繼續用身體撞擊著門。

終於，門鎖鬆動，他渾身是血地摔了出去。

閣樓在頂層，他踉蹌著走下樓梯，卻在轉角處看見餐廳裏溫馨的一幕——

薑父薑母正給薑宇辰夾菜，薑煙笑著給他盛湯，賀青芷溫柔地擦掉他嘴角的飯粒。

薑亦恒站在樓梯上，眼前一陣陣發黑。

他想要扶住欄杆，可手上全是血，滑了一下——

“咚！”

他整個人從樓梯上滾了下去！

“亦恒！！！”

薑父薑母驚呼一聲，薑煙和賀青芷更是猛地站起身。

可就在這時，薑宇辰突然痛呼：“啊！好燙！”

他手裏的湯碗打翻，熱水灑在手上，瞬間紅了一片。

“宇辰！”

“快拿冰來！”

所有人立刻圍了過去，再沒人去管樓梯下奄奄一息的薑亦恒。

他的視線漸漸模糊，最後看到的，是賀青芷小心翼翼捧著薑宇辰的手，滿臉心疼的樣子。

原來，他連摔下樓，都比不上薑宇辰被燙一下重要。

他閉上眼睛，徹底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