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裏的風雪越來越大,我們用麻繩相互捆在一起,再把繩子栓在犛牛身上,借著它們的力氣,在這齊膝深的積雪中艱難的前進著。
每一步都像是把腿從泥地裏拔出來一樣,走了這麼長時間,我的小腿肌肉已經酸爽到麻木了。
狂風裹著雪團刮過,我露出來的半張臉被凍得發麻,可我不能停下來。
山魈的領地範圍有多大我心裏也不清楚,但在這種天氣裏,隻有走出這片山區才能確保不會再有山魈襲擊。
陳把頭走在隊伍前麵當領頭,楊金山帶著他的人比陳把頭走的更遠一點,算是在開路。
我在隊伍最後甚至都看不到楊金山到底在哪,他們走的比我們遠的多。
我不清楚楊金山他們用了什麼辦法,反正身形很矯健,似乎並未受到風雪太多影響。
他們在最前麵開路,像是在尋找什麼,又像是在提防什麼。
我收回目光,咬著牙拔出雪坑裏的腿,緊緊跟在大個兒身邊。
劇烈運動後,身體的疼痛提醒著我剛剛經曆了什麼,但腦子裏卻像是被崔三爺那幾句話攪成了一團漿糊。
崔三爺說他親眼看著我爹媽沒的,像是無數隻小蟲子在啃噬著我的神經。
那會兒我已經是半大小子,家裏雖然算不上多富裕,但也算小康生活。
可一次爹媽外出之後就再也沒回來,家裏情況就急轉直下,我學習成績也一落千丈。
最後雖然還是考上大學,但也隻是很普通的二本大學。
在這個現代世界裏大學生是何其多啊,二本院校專業還不是很好的情況下,進了社會也沒什麼好出路,所以我才跟了外公當了守山人。
本來我以為我大概不會再知道父母的情況了,這會兒突然有人告訴我說認識我爹媽,我肯定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抬眼看著麵前呼嘯的風雪,又回頭看向身後的林海雪原。
其實我心裏很清楚,越往這山裏深處走,我就越沒機會逃走了。
因為在這冰天雪地裏,孤身一人根本不可能活著闖出去。
可比起逃生,得知爹媽到底發生什麼事的念頭,竟然讓我自己也生出了想要繼續走下去的想法。
以至於我不那麼排斥這一幫明顯不是好人的隊伍了。
隊伍艱難的跟在楊金山他們後麵,我耳邊周圍除了呼嘯的風聲,就是其他人裹在麵巾圍巾下的喘息聲。
雖然不知道現在到底走了多遠,但可以肯定的是,那些山魈真的不在對我們有啥想法了。
但是沒有襲擊的危險不代表現在就安全了,因為實在是太累了。
我現在最想的就是趕緊找個地方好好休息一下。
可在這風雪天裏連帳篷都紮不下去,哪怕想就地挖個雪洞鑽進去,這雪也不夠厚。
就在我實在撐不下去,心裏想著累了毀滅吧的時候,在最前麵開路的楊金山,朝著我們發出呼喊。
“老板,我們已經走出那片山區了,前麵有個能避風的山洞!”
聽到這話,所有人的精神都變得有些振奮。
我也像是看到了希望,隨著隊伍的腳步一起加快。
到地方後,我看到那是一處半山腰上的岩石裂縫,隻有彎著腰才能鑽進去。
但裂縫周圍不停的有熱氣烘上來,讓這個裂縫始終沒有被雪掩蓋。
我跟著隊伍鑽進洞裏後,就發現這裏頭的空間還挺大。
這是一個天然形成的溶洞,地麵凹凸不平,頭頂上鐘乳石還在往下不停的滴水。
而這個洞穴沒有被積雪蓋住的原因,是因為洞穴正中央,正在升騰著淡淡的白色霧氣。
顯然,這是一處溫泉。
在這種環境下有個溫泉,可以說是非常讓人驚喜的了,別的不說,能泡泡腳也是非常解乏的。
然而,我正要打算高興的笑出來,臉上的表情就突然僵住了。
因為我看到在溫泉水潭不遠處,趴著一頭棕熊的屍體。
它的胸口被一把獵刀捅穿,脖子也被抹開,顯然是楊金山他們幹的,想要把血放掉好吃熊肉。
而那頭熊的血冒著熱氣彙入溫泉中,看樣子是沒死沒久。
在大熊的屍體旁邊,還依偎著兩隻皮毛泛灰的小熊屍體,也是開膛破肚的樣子,小小的熊臉上滿是驚恐。
事情不難猜,母熊在這個洞裏冬眠,結果楊金山找到了這個洞,鑽進來後就把這一家三口全都宰了。
陳把頭的侄女陳雪這會兒也進了山洞,她原本是想長舒一口氣的,但她抬眼看到那兩隻小熊的屍體後,臉色瞬間變得有些發白。
她攥緊兩隻小拳頭,走到熊的屍體跟前,先用手戳了戳,確定是死透了之後,就伸手摸了一下小熊的皮毛。
“它們這麼小......都還沒來得及好好看看這個世界呢......”
聽到她這麼說,我心裏也難受起來。
雖然在這貧瘠的大興安嶺上弱肉強食才是常態,但看到這熊媽熊孩隻是睡個覺就落的這麼個下場,我還是覺得心裏堵得慌。
可又能怎麼辦呢?難道指望我們跟熊在一個洞裏?
不可能的,我們也怕死。
我走到陳雪身前,輕聲安慰著,“這是沒辦法的事......”
陳雪抬頭看了我一眼,她的眼睛也很幹淨,但是好像快要哭出來的樣子,與這個洞穴裏的殘酷顯得格格不入。
她沒有回我的話,隻是又將視線移回了那兩隻小熊身上。
我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的好了,因為我確實沒有跟女孩子打交道的經驗,就在我尷尬的想找話在安慰安慰她的時候,身後響起崔三爺的聲音。
“小兄弟,過來一下。”
我知道,崔三爺這是打算告訴我有關我爹媽的事兒了。
我看了一眼陳雪,又看了一眼那頭死去的棕熊和它可憐的幼崽,平複了一下心情後才轉身朝著崔三爺走過去。
崔三爺這會兒正靠在石壁上,金牙在一旁幫他處理著傷口。
而圍著崔三爺的十幾個人裏,看到是我過來後紛紛給我讓出條路。
顯然他們都是崔三爺的人,隻是讓我意外的是,他們這會兒看向我的眼神裏都帶著點敬畏。
甚至連一直看我最不爽的金牙,也沒了那種很嫌棄我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和善的態度。
我不清楚啥情況,但這些不重要,我隻是看著眼前崔三爺的眼睛準備聽他講我爹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