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小翠搖了搖頭，“嬤嬤說，並未見什麼人來過。”

聽到這話，燕檀便不再說什麼，隻讓她暫不必伺候，自己先下去休息。

小翠領情謝過，端著盤子離開，燕檀也轉身回房掌燈讀書。

翌日，旭日剛冒出頭，空氣中尚帶著濕潤露氣。

著裝整齊的燕曲歡便已經頂著眼下烏青，形容憔悴的來到燕府門口。

送她回宮的馬車已在門前停好。

前幾日國師有事不在宮裏，所以她才得閑出來。掐著日子國師也該回來了，燕曲歡便得趕回去。

老太公過來送行，到的比她早，站在那裏鶴發鬆姿，精神矍鑠。見到燕曲歡慢吞吞出來，還神情散漫，臉當即沉了下來。

“站好，懶懶散散像什麼樣子？”

燕曲歡身體瞬間站直，心口突突直跳，暗自怨怪：她怎麼不想容光煥發地回宮裏？還不是怪老太公和燕檀讓她抄家訓到後半夜，她手酸澀不堪，人才眯了一會兒就被侍女喊起來更衣。

現在還要糾正她儀態，也不想想到底是誰的錯！

燕曲歡雖有不滿，也不敢當麵頂撞老太公，做出一副乖乖聽訓模樣。

老太公最後也沒說什麼重話，隻是叮囑她進了宮萬事小心謹慎，決不可再像之前那般輕狂無禮得罪人。

“燕家的榮辱興衰，全係在你一人身上。你若闖出塌天大禍來，家裏也護不了你，還要受到牽連。”

“萬望你處處小心，勤勉做事，顧全自身，切記切記。”

燕曲歡心裏本來有氣，聽到老太公這麼說，氣散了大半，心中動容。

說到底，她才是全族的希望。燕檀不過一個鄉下來的野丫頭，拿什麼跟她爭？

再開口時，燕曲歡也流露了幾分真情：“我知道了，祖父。孫女定會跟著國師認真學習，將來光耀燕家門楣。”

“嗯，去吧。”

老太公欣慰點點頭，催她上馬。

燕曲歡喜不自勝，心中裝滿雄心鬥誌，迫不及待想做出一番實績來給他們看看。

到那時，她看燕檀還怎麼跟她鬥！

燕曲歡腳剛踩上馬蹬，不知怎的，突然一腳踩空，整個人往地上栽了下去，狠狠吃了一嘴灰。

“歡兒！”

“二小姐！”

老太公跟下人們嚇了一跳，急急忙忙去扶她。好在隻是跌了一跤，並沒什麼大礙。

老太公把人訓了一頓，囑咐她小心，才看著人上了馬車。

燕曲歡沒想到的是，這僅僅隻是她今天倒黴的開始。

等馬車到了皇宮，她剛要下馬，悲劇再度重演，一腳踏空後她整個人重重跪倒在青石地板上。

馬夫看直了眼，連忙請罪，就連城門口守城的官兵們都紛紛投以注目禮。

燕曲歡臉上一陣火辣辣的，躲開馬夫那隻試圖攙扶的粗糙的手，她拍拍發痛的膝蓋站起來，趕緊帶著婢女離開這個令她丟人的地方。

然而，事情還沒完。

兩人才入宮門口，拐角突然躥出兩名宮婢，手裏還拎著恭桶，燕曲歡冷不丁踩到裙擺，摔到那兩人身上，碰到了恭桶。

這次連帶著想扶她的婢女也遭了殃。

一部分臟汙濺到燕曲歡裙擺上，嗅著那令人作嘔的氣味，燕曲歡崩潰萬分，尖叫哀嚎著：“啊！這都是什麼！”

“小姐......”婢女哭喪著臉，想扶她又不敢靠近，兩個宮女敢怒不敢言，反而先乖乖請罪。

這一動靜引來不少人駐足圍觀，隔著老遠議論紛紛。

燕曲歡一張臉黑沉，顧不得形象，直接一路小跑起來，隻想著趕緊洗漱換掉身上衣服。

越是著急越容易出錯，這一急又碰倒了正在修繕屋簷瓦匠的梯子，梯子砸到她身上，撞得一陣眼冒金星。

燕曲歡氣結，卻發現自己連哭的工夫都沒有，身上那股難聞的味道讓她想死。

好不容易到了國師所在的宮院，剛要進入大門，裏頭走出了一個仙風道骨的身影，燕曲歡心中一驚，慌忙想要躲避，卻一時來不及。

反倒匆匆崴了腳，整個人摔得四仰八叉。

“曲歡？”

頭頂上方響起一道蒼老渾厚的嗓音，燕曲歡心如死灰，臉緊緊的貼在地上，不敢看他。

魏江清看著自己新收的弟子五體投地趴在地上裝死，身上還隱隱傳來一些異味，他眉頭微蹙。

這時，燕曲歡的貼身丫鬟追了進來，看到此情此景，撲通一聲給魏江清跪下了。

“國師大人，您救救小姐吧，她好像中了邪，這一大早盡是倒黴事。”

丫鬟把燕曲歡早上的遭遇，化繁就簡說了一遍。

聞言，魏江清再度看向了燕曲歡，隻見她身上隱隱有淡淡暗紅氣霧縈繞，時隱時現，非常巧妙，因而他第一時間並未察覺。

隻是這術法......魏江清目光一冷。

也是丫鬟的話給燕曲歡提了個醒，方才種種壓根不能用倒黴來形容，若非巧合，那便隻能是——

抬起頭時，冷不丁對上魏江清寒霜肆虐的眼，燕曲歡心裏咯噔一下，身體止不住戰栗。

“師，師傅......”

“知天命的本事，是教你拿來害人的？你遭反噬了知道嗎？”

燕曲歡心頭一驚，立馬想到了燕檀院子裏的那個陣法，背後冷汗浸濕了衣裳。

那個賤人，一定是她害自己！眼下燕曲歡卻顧不上恨意，滿腦子想著如何過魏江清這關。

拜師之前，魏江清就三令五申，絕不可動邪念來害人，否則必將她逐出師門，廢了她一身本事。

燕曲歡抖的厲害，重重對魏江清磕起了頭，“師父，弟子知錯了。實在是那人太過刻薄刁鑽，處處欺辱弟子，我一時氣不過才......”

“這就是你想出來的解釋？浪費時間。”

“你隻剩最後一次機會，往後再讓我抓到，就自請出宮吧。”

他廣袖一拂，須發白眉下一雙眼肅穆冷硬，燕曲歡抖了抖，輕輕接了聲“好”。

魏江清心中不快，燕曲歡資質平平，偏偏還就是這點水平能勉強入眼。若不是顧及著皇室交代的任務，這樣浮躁的品性，放在以前他看都不會多看一眼。

不過，燕曲歡中反噬術的手法和做派，倒是莫名透著眼熟。

魏江清心思微動，“你害的誰？他給你下的反噬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