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嘯的北風,裹挾著殘存的黃葉,在大地上肆虐,地處華夏共和國北方的T市,又迎來了一個冬天。
有些心細的老人,在早晚遛彎的時候發現,那間已經關門好幾年的紙紮鋪,這幾天亮起了燈光,隻是出門打掃的人,不再是那個邋裏邋遢的老王頭。
那間紙紮鋪毫不起眼的隱身在這條街閃爍的霓虹之中,從窗戶透出的一抹青藍燈光,在冬天的夜裏,顯得更加清冷,店門口那塊古樸的匾額上,書寫著三個蒼勁的魏碑體大字:“三岔路。”
今夜的風比昨夜又冷了幾分,從最後一趟公交車上下來的莫非,環視了一下空蕩蕩的街市,裹緊了身上的衣服。
“這該死的公交車,改什麼線路啊?”莫非在心裏抱怨著,更改路線後的公交車站台,距離莫非的小區,距離拉長了不少,得穿過這條街。
白天熱鬧非凡的街市,此時已經冷冷清清,那些美麗的霓虹燈也已經關閉,隻有昏黃的幾盞路燈,將她的影子,拉伸的好長、好長。
職業的高跟鞋,踩在青條石的街道上,發出清脆的聲響,打破了這世界本來的寂靜,偶爾有被風吹動的塑料袋,發出“撲啦啦”的聲音,算是對鞋跟聲音的回應。
今天的這條路,莫非覺得自己走了好半天,才走到街道中間岔路邊的那棵鬆樹,據說幾百年來一直見證著這條街上發生的每一件事。經過樹後,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那聲音雖然很輕,但是還是傳入了莫非的耳朵裏。
背後有人?
莫非突然覺得自己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來,她下意識的抱緊了懷裏的包,然後加快了腳下的步伐。
身後的腳步,也加快了節奏,不遠不近的跟在莫非身後。
當莫非緊張的悄悄用餘光看向後方的時候,什麼都沒有,隻有遠處那棵鬆樹,在風中搖晃著枝丫。
“也許是我聽錯了。”莫非自我安慰著,但是當她再次轉過頭來的時候,莫非呆住了,前麵不遠處,就是那棵古老的鬆樹。
“我明明剛才經過了那棵樹啊!”莫非開始心慌了,她清楚的記得,她剛剛經過了那棵樹,但是現在那棵樹又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那一瞬間,小時候聽奶奶講過的故事都湧入了她的大腦裏,許許多多的故事凝彙成三個字,在出現在她的心頭:鬼打牆!
“別慌!別慌!”莫非心裏暗示自己不要慌,但是她的腿卻還是加快了步伐,再次經過大鬆樹的時候,她甚至沒敢去看那棵樹,隻是覺得那樹的影子,張牙舞爪的樣子顯得格外猙獰。
當氣喘籲籲的莫非,再次停下腳步的時候,眼前還是那棵幾百歲的鬆樹,那樹就好像莫非從沒來過一樣,靜靜的站在那裏,時不時的搖晃一下粗壯的枝丫。
莫非大口的喘著粗氣,恐懼,極度的恐懼,她已經記不得是第幾次看到這棵樹了,無論她走向那個方向,最終都將走到這棵樹下。
實在是跑不動的莫非,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淚水早就流了下來,口中嗚咽著,“誰來救救我,有人嗎?”聲音很小,小到剛說出來,就被北風吹散了。
“你好!”一個尖細的聲音,傳入了莫非的耳朵,這聲音聽起來,比那棵老樹還讓人恐懼。
莫非一抬頭,眼前站著一個穿著黑色風衣的人,長長的風衣蓋著了腳麵,袖口也遮擋了雙手,整個人看起來都怪怪的,就好像偷穿爸爸衣服的孩子。
“需要我幫助嗎?”風衣人歪著頭,看著莫非,頭上的帽子和風衣豎起的衣領,莫非看不清他的臉。
“你?”莫非向後挪了兩步,她並不覺得眼前的人是來幫她的,甚至她感到了更加的害怕。
“你怎麼了?”那聲音很尖細,很怪異,語調也不是一個正常的語調,好像剛剛學華夏語言的外國人。
“我,我”莫非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無法形容自己的處境。
“我先拉你起來吧!”風衣人伸過胳膊,試圖讓莫非抓著風衣的袖口,站起來。
莫非仗著膽子伸出了手,但是就在莫非已經抓住衣袖要借力起身的時候,她的目光落在了麵前店鋪的櫥窗上,玻璃的櫥窗在路燈下,映出了那個風衣人的影子,嚇得莫非縮回了手,玻璃窗上的影子,在風衣後邊,有一條很粗的東西,輕輕的擺動。
“啊~!”隨著莫非驚恐的叫聲,手腳亂登的她,居然將那件風衣抓了過來,沒有了風衣的遮擋,莫非看到了一隻毛茸茸的動物,尖嘴圓眼,深色的毛,蓬鬆的尾巴,淩空的懸在那裏,還戴著一頂帽子。
“救命啊~~~!”莫非終於在恐懼中,喊出這這句話,女生特有的尖叫,在深夜,傳出好遠。
“啪!”街口一間不起眼的店鋪,打開了門。
當莫非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個柔軟的沙發上,環視四周,好像是一件雜貨鋪的大堂,簡陋的櫃台上,隻放著一個古香古色的香爐,三縷青煙嫋嫋環繞在那裏。貨架上的東西都被厚厚的簾子遮蓋著,也不知道擺放的是什麼貨物。
莫非拿起茶幾上的挎包,穿上鞋,豎起耳朵聽著周圍的動靜。
“你小子敢打擾老子休息?不想活了?”門外傳來一個男人聲音,語氣中帶著些許不滿。
沒有聽到有人回答,隻聽得那個聲音繼續說,“大半夜的不睡覺,出來嚇唬人家小姑娘,你咋這麼厲害呢?”
莫非想離近點,輕手輕腳的向門口移動,不想剛走到一半,就聽到外麵的聲音說到,“你醒了啊?如果不害怕的話,出來吧,沒事的。”
那聲音很暖,讓人聽起來很踏實,很安心。莫非本來揪著的心,在聽到這個聲音後,覺得慢慢的放鬆了下來。
當莫非拉開門,眼前的景象讓她又往後退了幾步。
一個穿著睡衣的男人,坐在台階上,男人身邊臥著一隻碩大的黑色狼犬,台階下麵靠著花壇,站著一個二尺多長,毛茸茸的動物,正是剛才藏在風衣裏的家夥。
男人並沒有回頭,“你覺得害怕就在屋裏吧,我這裏解決完,我送你回家。”
莫非並沒有明白那個“解決完了”是什麼意思,隻能“嗯”了一聲。
“你走吧!記得三天後來找我,別讓我找你。”男人一抬手,扔出一根點燃的香煙,那東西急忙接住,塞進嘴裏,一瘸一拐的走了,好像剛才遭遇了一些暴力對待。
那一天,莫非覺得後來回家的路,很近,安全,因為是那個自稱穀忘川的老板將她送到了小區門口,那一天,莫非才知道什麼是“討封”,才知道剛才自己遇到的就是一隻“討封”的狐狸,那狐狸其實沒有惡意,隻是想讓自己承認它修煉的很像人了。那一天莫非知道了,他醒來的那間所謂的雜貨店,其實是一間紙紮鋪,那鋪子的名字叫:三岔路。
很多年以後,莫非的夢裏總有一條狼犬若隱若現,總有一個模糊的身影穿著睡衣,每次夢到這些,她醒來後的枕頭,都是濕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