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街邊的喧囂落定，醉花樓外的慘狀卻深深烙印在每個圍觀者的眼中。

陸楓麵色凝重地揮了揮手示意手下將這些屍體妥善收殮。

“把他們都送到義莊去......”他低聲吩咐道，“那裏更方便仔細查驗也能避開閑雜人等的窺探。”

於是，在夜色漸濃之時，這些不幸的靈魂被抬入了城南那座常年陰冷的義莊。

此刻義莊裏陰氣森森，停放著的正是從醉花樓抬來的那數具屍體。

陸楓強忍著胃部的不適在一具具蓋著白布的屍體間穿行仔細查看。

劉小刀跟在他身後臉色也有些發白顯然對這種場麵不太習慣。

陸楓在一具女屍旁停下，這具屍體的麵容同樣被劃得模糊不清，但他注意到她死死攥著右手，仿似臨死前抓住了什麼救命稻草。

他費了些力氣，才將那冰冷僵硬的手指一根根掰開。

“咦？”陸楓輕呼一聲。

女屍的手心裏竟然握著一小塊暗色的木頭碎片，約莫指甲蓋大小。

即便在義莊這種混雜的氣味中，湊近了也能聞到一絲若有若無的特殊香氣，不算濃烈，卻很獨特。

這香氣有些熟悉。陸楓皺起眉頭，努力在混亂的記憶中搜索。

對了，之前幾樁案子的驗屍報告裏，似乎也提到過類似的發現，隻是當時並未引起足夠重視。

死者身上都殘留著一種淡淡的暗香。

跟在他身後的劉小刀也湊近了些，探頭看了看，又使勁嗅了嗅。

“陸大人，這味道......”

他仿似想起了什麼，“這好像是暗香木！西市那邊才有得賣，而且價格不菲，尋常人家根本用不起。這木頭點燃後香氣能持續很久，還有安神的效果，不少達官貴人喜歡用。”

“西市？暗香木？”陸楓心思立刻活絡起來。

能用得起這種昂貴木材的人，絕非等閑之輩。

醉花樓的胡姬，怎麼會手裏攥著這個？是凶手不慎遺落的，還是死者從凶手身上扯下來的？

無論哪種可能，都意味著這塊小小的木頭，可能指向關鍵線索。

“能買得起這木頭的，圈子應該不大。小刀，走，去西市看看，能不能找到賣這種木頭的鋪子！”陸楓當機立斷。

兩人立刻離開令人壓抑的義莊，快馬加鞭趕往京都西市。西市是京都最繁華的交易市場之一，三教九流彙聚，店鋪林立。按照劉小刀的指引，他們穿過幾條喧鬧的街道，最終在一個相對僻靜的角落，找到了一家不起眼的木材鋪子。

鋪子的門臉不大，看起來有些年頭了，門楣上沒有招牌，隻刻著一個線條簡單的豬頭紋路，透著幾分古樸和怪異。

“就是這裏？”陸楓有些懷疑，這鋪子看起來生意似乎不太興隆。

“錯不了，陸大人，城裏賣正經暗香木的，就他家口碑最好，貨也最純。”劉小刀肯定地回答。

陸楓站在門口朝裏麵張望。

鋪子裏光線昏暗隱約能看到堆放著一些木料，但卻空無一人連個看店的夥計都沒有。

這有些反常。

他正猶豫著要不要進去看看一個挑著擔子的貨郎恰好從旁邊經過，見到站在鋪子門口、官服打扮的陸楓和劉小刀，好奇地停下腳步打量。

“這位官爺您是來找老王頭的？”貨郎主動搭話。

陸楓順勢問道：“店家不在嗎？我們想買些木材。”

他沒有直接表明身份免得打草驚蛇。

貨郎聞言歎了口氣放下擔子擦了把汗：“嗨，官爺您來得不巧。老王頭三天前就急匆匆地走了說是老家來了信，有天大的急事連店門都沒顧上鎖好，就這麼敞著跑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這都三天了人影都沒見著。”

三天前？陸楓心裏咯噔一下。

醉花樓的案子也差不多是那個時候發生的。這時間上的巧合，未免太過蹊蹺。

“他走的時候有沒有說去哪裏？或者有什麼人來找過他？”陸楓追問。

貨郎搖搖頭：“那倒沒聽他說。老王頭平日裏性子孤僻話不多，我們這些鄰居跟他也不太熟絡不過他那手藝是真好，就是人怪了點。”

線索似乎在這裏中斷了店主不知所蹤，即便想查閱近期的交易記錄也無從下手。

陸楓心裏暗罵一聲，感覺像是被人牽著鼻子走兜了一大圈又回到了原點。

“多謝了。”陸楓對貨郎道了聲謝帶著劉小刀轉身離開。

走在返回大理寺的路上陸楓的腦子飛速運轉，將這兩天發生的事情串聯起來。

暗香木失蹤的店主，醉花樓的慘案還有那個突然襲擊他的黑衣人。

這些看似零散的點背後一定有一條看不見的線在牽引。

隻是這條線到底通向何方？

他正沉思著冷不防，一個人影猛地從旁邊的巷子裏橫衝出來速度極快，狠狠地撞在了他的肩膀上。

陸楓被撞得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沒長眼啊！”陸楓罵了一句抬頭看去。

撞他的人穿著一身粗布衣服低著頭，也不道歉反而腳步更快，仿似做賊心虛般朝前跑去。

陸楓下意識地往腰間一摸，頓時臉色大變——原本鼓囊囊的錢袋，竟然不見了！

“站住！”陸楓勃然大怒，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人敢偷到他這個大理寺官員的頭上！

他拔腿就追。那賊人顯然對這一帶地形極為熟悉，跑得飛快，專挑狹窄擁擠的小巷子鑽。

陸楓雖然身手不錯，但畢竟穿著官服，行動不如對方靈活，一時間竟有些追趕不上。

兩人一前一後，在西市的街巷間展開了一場追逐。

七拐八繞，陸楓緊追不舍，眼看就要追丟，卻發現那賊人猛地一拐，竟然又繞回了之前那家木材鋪子所在的僻靜角落！

賊人跑到鋪子門口，回頭驚慌地看了陸楓一眼，隨即一閃身，直接鑽進了那間依舊敞著門的鋪子裏。

陸楓追到門口，急忙停下腳步，看著那黑洞洞、仿似擇人而噬的鋪門，心中警鈴大作。

太巧了！這一切都太巧合了！

失蹤的店主，被引來的自己，現在連個小偷都把他往這裏引！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腰間的佩刀。

出來之前，他跟林晴他們約好了接應的時辰，算算時間，也差不多快到了。

按理說，應該等待支援最為穩妥。

可是，賊就在裏麵，那可能丟失的不僅僅是錢袋，或許還有更重要的東西。

而且，這鋪子裏一定藏著秘密！富貴險中求，更何況是查案！他陸楓什麼時候怕過事？

短暫的猶豫之後，陸楓眼神一凝，下定了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