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走過的錯路，不想再讓孩子們走一遍！」

「我受過的冤枉苦，也不想再讓孩子們再吃一遍！」

「我是對他們要求嚴格，甚至嚴厲，可我是為了他們好。」

「我問心無愧！」

......

舞蹈室裏，麵對一個家長近乎癲狂地指責，我淡然說道。

她覺得我對她兒子太嚴厲了。

可她不知道，我其實是在保護她兒子。

1

我叫林悅，三歲開始學習舞蹈，長大後考上了藝術學院的舞蹈專業。

畢業後進入歌舞團工作，一直擔任領舞，國內外的大獎拿了無數。

本想這一輩子都奉獻給舞蹈再攀高峰，卻因為傷痛不得不提前退役。

如今在伊美藝術培訓中心擔任舞蹈老師。

周一到周五晚間，學生都是些成年人，跟我學習拉丁舞和現代舞。

周六和周日白天，學生就是小孩子了，主要學習芭蕾舞和民族舞。

今天是周六，有一節芭蕾課，換好衣服後我走進舞蹈室。

來上課的孩子們正三三兩兩坐在地上玩著遊戲。

「同學們，現在開始上課了！」

我拍了拍手，孩子們立刻站起來排好隊。

十五個孩子排成三排，每排五個人。

「大家跟我一起做，高抬腿，1,2,3......」

按照慣例，我開始帶孩子們做舞蹈練習前的熱身運動。

落地窗外，家長們都目不轉睛盯著自家的孩子看，偶爾低聲交談幾句，評論孩子的表現。

「李海，你在幹什麼？」

熱身運動做到一半，我皺起眉頭看著站在後排的一個小男孩厲聲問道。

李海是兩個月前來的，今年八歲。

據他媽媽王雲說，李海在這之前已經學習過兩年的舞蹈了，基本功很紮實。

對教舞蹈的老師來說，這種情況是比較好的。

因為學習舞蹈是一件比較複雜的事，並不是單純的能跟著音樂節奏做動作就行。

尤其是小孩子，剛接觸舞蹈的時候非常痛苦，是對身體和心理的雙重考驗。

我自己就是這樣過來的，當了老師以後也見過太多被家長逼著來練舞，一邊哭一邊跳的孩子。

既然有過兩年的學習經驗，那就已經度過痛苦期了，孩子也已經適應了強度，隻需要按部就班地學習就可以了。

可第一節課我就發現王雲沒有跟我說實話。

李海的表現根本就不是學習過兩年的樣子。

別說舞蹈動作，就連熱身運動都做不好。

就拿最基礎的腿部動態拉伸來說，剛開始接觸芭蕾舞的孩子，最多隻需要兩節課的訓練，就能夠做出合格動作。

可李海的手連地麵都碰不到。

按照基礎要求，這個拉伸動作要持續三秒，連續做三組才算合格。

李海連一秒都堅持不住就開始喊疼。

為此我專門跟王雲溝通過，詢問孩子是不是骨骼有問題，他根本不像是學習過舞蹈的樣子。

如果真有身體方麵的原因，那他就不適合練習芭蕾了，可以考慮換一種興趣培養。

王雲卻解釋說李海之前學習的是其他舞蹈，第一次接觸芭蕾，可能不太適應，習慣就好了。

對於這個說法，我是一點也不信。

舞蹈的種類雖然有很多，但萬變不離其宗，跳舞靠的就是身體的協調力和柔韌性，所有舞蹈類型的基礎訓練都是大差不差的，不可能存在換了舞蹈種類就連基礎動作都做不好的情況。

可培訓中心是盈利性質的。

換句話來說，家長花錢把孩子送來，老師就得教，無權不讓孩子學。

2

沒辦法，我隻能調整教學方案，讓李海從最基礎的拉伸開始做起，練習身體的柔韌性。

可李海就像是專門跟我作對一樣。

上到第四節課，和他同齡的其他孩子已經能夠在我的帶領下完成芭蕾專項熱身動作了，他依舊停留著基礎熱身，而且沒有一丁點進展。

起初我還懷疑過這個孩子是不是智商有缺陷，為此專門跟他聊天試探過。

如果李海真有智商方麵的問題，就算王雲堅持要讓他學習芭蕾舞，最終學不出成果我也有理由解釋。

可試探了幾次後我發現，李海說話伶牙俐齒，反應也很快，智商絕對沒有問題。

尤其在懟人這一塊，經常能懟的我都無言以對。

所以我明白了，李海就是人們口中常說的熊孩子。

也許他根本就不想學習舞蹈，可又違背不了王雲的命令，隻能用消極學習的姿態來反抗。

又或者他本身就吃不了苦，來到培訓班根本就是混日子的。

至於王雲說李海曾經學過兩年的舞蹈，我不知道是真是假。

就算是真的，估計李海也是這麼混過來的。

也許其他老師遇到這種情況會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反正王雲已經交了培訓費，每節課也都按照標準流程在上。

至於李海能學到什麼程度，那是他自己的事，他不用心別人也沒辦法。

可我不同。

曾經的我是一個癡迷舞蹈的舞者，現在的我是一個有責任心的老師。

在跳舞的時候我要跳的盡善盡美，在教學的時候我也要盡職盡責。

我不能接受自己教出來的學生到最後是一個什麼都不會的舞癡。

所以我又一次聯係了王雲，專門跟她聊了聊孩子學跳舞的事。

我告訴她，如果任由李海這麼混下去，就算再學十年也學不出什麼結果。

要是真想讓孩子學舞蹈，就得按照我的方式來學習，可能會嚴格一些。

王雲毫不遲疑就選擇讓孩子繼續學習。

她覺得自己的兒子就是學習舞蹈的天才，如果不加以培養就浪費了。

其實我是想讓她放棄的，可見她這麼堅持，我也隻能同意。

從那以後我就給李海單獨開了小灶，加大訓練強度，對他的要求也比其他孩子更嚴格。

李海雖然是個熊孩子，可畢竟是個孩子，我一旦嚴厲起來他還是很害怕的。

哪怕再不情願，也得乖乖完成我布置的任務。

隻是這孩子確實不省心，得時刻盯著他，稍不注意逮著機會他就偷懶。

這不，練習前熱身，別的孩子都在跟著我壓腿，他站在那神遊起來。

隨著我一聲嗬斥，李海嚇得一哆嗦，連忙做起了壓腿動作。

經過這幾節課我的高壓政策，李海的情況明顯改善了許多。

最起碼這些基礎動作他都可以很輕鬆地做出來了。

當然這也得益於他年齡小，可塑性強。

如果再大點，骨骼硬度會變強，到那時候就不是短期訓練就能改變的。

我給李海單獨製定了教學計劃。

其他孩子按照課時來學習，每節課都有學習的內容。

而李海是根據他自身的進展隨時調整學習內容。

其他孩子經過五個課時的練習後，就已經正式進入舞蹈練習了。

李海卻還得繼續練習基本功。

沒辦法，他的心性和底子都太差了，如果不打好基礎，根本沒有學成的可能。

3

每節課，我對李海的關注是最多的，甚至遠超其他孩子的總和。

他也是被我點名最多，批評最多的。

在我的教導下，李海的基本功取得了很大的進展。

以前連腰都彎不下去，現在無論是一字馬、下腰、前屈這些動作都可以很輕易地完成。

隻不過這孩子是屬驢的，不拿鞭子在後邊抽就不動，逮著空就偷懶。

「李海，正壓腿側壓腿各做五組，少一組懲罰翻倍，其他同學繼續做熱身運動。」

我瞪著李海，語氣很嚴厲。

李海噘著嘴，乖乖走到牆角接受懲罰。

下課後，我專門把李海留下來，讓他把這段時間我教他的動作全部做了一遍。

沒什麼問題，下個課時就可以讓他跟著其他孩子們一起練習舞蹈了。

我的計劃是好的，可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

一周後，孩子們照常來上課，家長們也都守在落地窗外觀望。

我注意到王雲也來了。

說起王雲，我對她的印象就是一個字，忙。

每周來上課，她都是把李海送到培訓中心後就立刻，下課後也見不到她來接孩子。

兩個小時的課程，其他孩子的家長基本都是守在舞蹈室外邊，隻有王雲向來神龍見首不見尾。

她能來也著實讓我有些意外，我打算趁這個機會等下課後跟她好好聊聊。

李海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思想上對練習舞蹈有些抗拒，而且性格懶散。

如果能糾正這兩點，我相信他的進步會非常快。

不過單憑我對他嚴厲是不夠的，畢竟他每周隻在我這上一節課，還是需要老師和家長共同努力才行。

正式上課之前，依舊是熱身運動。

然後李海的老毛病又犯了。

別的孩子都在規規矩矩跟著我做動作，隻有他站在那神遊天外，不知在想些什麼。

「李海！」

我直接走到了李海麵前。

每次都這樣，我有時候真的是克製不住自己的怒火。

李海回過神來，心虛地低下頭。

「三組駱駝式。」

我指了指牆角，沒有多餘的廢話。

李海也早已習慣了每節課被我懲罰，聽我說完乖乖走到牆角跪下來按照我的要求做動作。

正當我準備回到隊首繼續帶著其他孩子們練習的時候，舞蹈室的門被人撞開。

緊接著王雲衝了進來。

「姓林的，你在幹什麼？你在幹什麼？」

沒等我反應過來，王雲拉起李海，指著我吼道。

咬牙切齒的模樣，好像跟我有什麼深仇大恨似的。

這個班都是七八歲的小孩子，看到這陣勢都被嚇到了，原本整齊的隊形立馬散了，孩子們全都躲到了一邊。

外邊那些家長們也紛紛挪到了門口。

不過他們還算有理智，隻是站在門外張望，沒有人進來。

「李海媽媽，你怎麼了？」

我連忙走上前去，把孩子們護在身後問道。

「我怎麼了？你還有臉問我？」

「我兒子怎麼你了？你竟然讓他跪在那，你還是個人嗎？」

「這麼大的人了欺負小孩子，有本事你衝我來啊。」

王雲一邊跳著腳一邊伸手指著我，標準的潑婦吵架動作。

4

「李海媽媽，你是不是誤會了？我不是讓你兒子跪在那，是在讓他做練習動作。」

我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王雲可能是誤會了。

她在窗外站著看見自家兒子跪在地板上，以為我是在虐待李海。

雖然有些冒失，但也情有可原。

我本來還有些生氣的，想到這一點後立馬就氣消了。

「誤會個屁！」

「少跟我狡辯，什麼練習動作需要跪著做？」

「為什麼別人不做偏讓我兒子做？」

「難怪我家李海跟我說老師對他不好，我還以為他是不想上課偷懶撒謊，今天專門抽時間過來看一眼，還真是的。」

「林悅，你好歹也是個老師，我家李海是調皮了點，可他隻有八歲，不管他怎麼得罪了你，你也不能讓他跪著上課吧？」

「我花錢送孩子來藝培中心是來學跳舞的，不是讓他來受虐待的！」

王雲越說越激動，直接伸手推搡起我來。

我很克製地張開雙臂，向監控探頭的方向退了幾步。

門外的家長們一看王雲動手了，接二連三湧了進來。

有些護住自己的孩子避免遭受傷害，有些則上前試圖勸架。

見到有人勸架，王雲更來勁了，掙紮著叫罵，揮拳踢腿，一副要打我的樣子。

舞蹈室裏頓時亂成了一鍋粥。

「這位家長，請您冷靜一下，有什麼事情好好說，不要動手！」

聽到動靜，藝培中心的孫老板和其他幾位沒課的老師也紛紛趕了過來，在勸阻的過程中孫老板還被王雲踹了一腳。

幾位老師挽手抱腰，這才堪堪把王雲拉開。

「你是誰？你能做主嗎？」

王雲喘著粗氣瞥了孫老板一眼，沒好氣地問道。

「我姓孫，是伊美藝培的老板，有什麼問題您可以跟我說。」

「您看這樣行不行？咱們去我辦公室談，別影響了孩子們上課。」

孫老板拍了拍衣服上被王雲踹出的腳印，陪著笑臉說道。

「不去！誰知道你們會不會把我帶到沒人的地方威脅恐嚇。」

「有什麼話咱們就在這說清楚，他們也能給我做個見證。」

王雲想都不想就果斷拒絕了孫老板的提議，指著其他家長們說道。

在場眾人的臉色都變了。

光憑這句話，大家也都看出王雲是個蠻不講理的人了。

「您說笑了，咱們藝培中心合法合規，老師都是持證上崗，怎麼能幹出威脅恐嚇的事來呢？」

孫老板幹笑了兩聲，臉色已經有些難看了。

伊美藝培是他的產業，王雲的話等於是指著他的鼻子罵他了。

「哼，披著人皮不幹人事的我見得多了。」

王雲抱起雙臂冷哼一聲。

「那咱們就先解決問題吧，這位家長，您因為什麼事要闖進舞蹈室來鬧事？」

孫老板意識到跟王雲講不通道理，索性直奔主題，詢問她鬧事的原因。

「這位姓孫的老板，請注意你的用辭。」

「什麼叫鬧事？我哪裏鬧事了？我隻是在保護自己的孩子免遭欺辱！」

王雲把矛頭對準了孫老板，陰陽怪氣說道。

「這位家長，如果您覺得自己的孩子受了委屈，或者對我們藝培中心有什麼意見，大可以直接來找我反映。」

「舞蹈室畢竟是孩子們學習的地方，您這麼闖進來又吵又鬧，畢竟不妥當。」

孫老板嘴角抽了抽，最終還是忍住沒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