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棠此時隻覺得口渴得厲害,顧不得那麼多,起身便要倒水喝。
一杯水下肚,蘇棠的思緒清明起來。
當初她嫁給楚雲洲,惹了不少貴女羨慕,可這段姻緣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成親兩載有餘,直到最後,蘇棠才明白自己捂不熱楚雲洲的心。
老天既給了她一次重新選擇的機會,這一回,她一定不會再嫁給楚雲洲。
蘇棠的身子還是不太舒服,放下杯子想回床上歇息,一個不穩,杯子摔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屋外立刻傳來腳步聲,等蘇棠回過神來,她已經被扶著躺在了床上,母親、萍兒和幾個嬤嬤圍著她噓寒問暖。
看著蘇棠病怏怏的模樣,蘇夫人心疼地紅了眼,又怕蘇棠擔心,趕緊轉頭擦了淚。
“娘......”
“哎,娘在呢!”蘇夫人聽見女兒輕聲喚她,連忙應下,差一點她就再也聽不見女兒叫她了。
蘇夫人擔憂的神情被蘇棠盡收眼底。
父親母親向來拿她當眼珠子一般疼,可惜上一世嫁了人之後,她就很少回娘家了。
如今見到了娘親,蘇棠亦很想父親,“娘,爹呢?”
“你這孩子,還跟小時候一樣,整天圍著爹娘轉。你受傷幾日都沒清醒,你爹今日急得入宮求藥了,娘已經讓人去宮外候著你爹了,你先喝點粥。”蘇夫人慈愛地接過萍兒手裏的粥,喂蘇棠喝。
一碗薄粥喝完沒多久,蘇丞相就風塵仆仆地回來了。
他一隻腳踏進房中,看著麵色蒼白的女兒,險些忍不住跟著夫人一起落淚。
哽咽了幾番,他才平靜下來,“醒來就好......醒來就好......”
蘇棠半坐在床上,一手拉著父親一手拉著母親,萍兒生怕旁人打攪了這一室溫馨,連忙將旁人都趕了出去。
蘇丞相關心了女兒好一陣,才想起蘇棠受傷當天的事情。
“你這孩子,不喜人多喧鬧,叫人送你回房便是了,怎的跑去假山亭上,平白摔了下來,叫我和你母親憂心了好些日子。要不是當時勇毅侯府楚世子和鎮北王恰好路過救了你,你就再也見不到我和你母親了。”
勇毅侯府世子,便是楚雲洲。
可怎麼還有鎮北王?
蘇棠一愣,上一世她滿眼都是楚雲洲,並未留意到鎮北王。
“等你好些了,就讓你父親帶你一一上門道謝。”蘇夫人柔聲道。
蘇棠不禁想到,上一世正是自己隨父親去侯府道謝,被侯夫人看出了自己對楚雲洲的心意。侯夫人倒是很滿意蘇棠相府嫡女的身份,一手促成了二人的婚事。
想到這,她不禁打了個寒顫,重來一世,這候府可去不得!
......
十日後,蘇棠才徹底病愈。
定好登門道謝的那日,臨行前,蘇棠忽然捂著頭,神情痛苦。
“父親,許是我還沒好全,頭忽然痛了......”
正等著管家核對謝禮單子的蘇丞相一下子站了一起來,慌忙道:“方才好好的,怎的突然又痛了起來?府醫呢!快去喚府醫,萍兒快將小姐扶到房中歇息!”
“父親,不用喚府醫,萍兒扶我回房歇歇便好了,隻是今日登門道謝一事......”蘇棠皺著一張小臉為難道。
蘇丞相瞧她約莫無大礙,鬆下一口氣,“為父一人去便是了,棠兒好生歇著。”
蘇棠應下,虛弱地靠在萍兒的肩上回了房。
侯府離丞相府倒是不遠,約莫過了一炷香的時間,相府的馬車穩穩停了下來。
蘇丞相踩著矮凳下來時才發現,楚雲洲竟已經等在了門口。
不待相府的小廝過來扶他,楚雲洲已然先一步走了上來,親自扶他下馬車。
蘇丞相微愣,有些不明所以,“有勞世子了。”
“蘇丞相言重了,是晚輩該做的。”楚雲洲言辭恭謙,目光卻有意無意地朝車簾裏探去。
一陣微風恰好吹起車簾一角,馬車裏頭空無一人。
楚雲洲不可察覺地蹙了眉頭。
明明上一世,他和蘇棠便是因這次登門結了親,這一世她為何沒來?
他不願再回想那一夜。
那是他第一次失了神魂,當著丫鬟小廝的麵,他抱著她冰冷的身子,血紅著一雙眼一聲聲喚蘇棠的名字,直到聲嘶力竭。
萍兒跪坐在榻邊,泣不成聲地訴說著蘇棠是如何盡心盡力將侯府打理地井井有條,不讓自己有後顧之憂的。
樁樁件件都是蘇棠對他的情誼與體貼,他才驚覺,這些年他辜負她至深。喉間一陣腥甜,他竟生生吐出一口鮮血......
既有重來的機會,楚雲洲暗下決心,這一世待他查清了蔣家的事情,報了蔣月柔的恩情,定要與蘇棠過好這一生,連帶著上一世的虧欠一起彌補回來。
思及此,楚雲洲心中縱然對蘇棠有萬般牽掛,但隻克製地問出一句,“蘇小姐可好?”
“大都好全了,隻是偶有頭痛。”
“將庫房裏禦賜的那支山參取來。”楚雲洲對著身邊的小廝吩咐道。
過了一會兒,侯夫人也來到了前廳,立刻命人看茶招待蘇丞相,兩人寒暄一番,蘇丞相要歸府時,楚雲洲送上了那支禦賜的山參,親自將人送上了馬車。
往日朝堂裏,楚雲洲此人身上寫滿了穩重與矜持,一般人來巴結他都尋不到門路,今日蘇丞相竟在他身上看到了一絲不可察覺地討好,這不禁讓蘇丞相想到了自己年少時,求娶蘇棠的母親,也是這般討好嶽丈的......
為官多年,種種跡象看在蘇丞相眼中,心底也大約明白了楚雲洲的心思,但也並未多想。
除了那個不成器的兒子,他隻有蘇棠這麼一個寶貝女兒,日後蘇棠的親事須得她自己滿意才行。
......
翌日清晨。
萍兒忽然拿著一張帖子高高興興地跑了過來,“小姐!小姐!寧小姐給您下帖子,約您去珍饈閣一聚呢!那兒一席難求,寧小姐亦是提前了好久定下的,您正好出去走走散散病氣。”
萍兒生怕蘇棠不願出門,下足了嘴上工夫,聽得蘇棠忍不住捂嘴輕笑。
許久沒有去過珍饈閣,蘇棠甚是想念那裏的吃食,況且想到上一世,自寧望舒成婚後,自己便再也沒有同她見過麵了,便立刻讓人備馬車應寧望舒的約。
一下馬車,寧望舒便迎了上來,親昵地挽住蘇棠的手臂,兩人一同進了珍饈閣,挑了間能看見江景的雅間入座。
“棠兒,你可是前兩日去侯府道謝的時候與楚世子有了什麼進展,心情大好?”寧望舒吃著果子笑著打趣道。
“才沒有!望舒你又胡說。”蘇棠一邊說著一邊往寧望舒的嘴裏塞果子,堵住她的嘴。
“哎哎哎,棠兒!我們可是一起長大的,有什麼不能說的嘛......”
“蘇小姐,寧小姐。”蘇棠和寧望舒打鬧著,直到雅間的門被打開,兩人才尷尬地端坐回去。
“果真是二位小姐,方才我在外頭聽見聲音便覺著像。今日我來得晚了些,店中小二方才告知沒了位置,不知可否叨擾二位一同用膳?”蔣月柔笑得熱絡,麵上帶了一絲期許。
見到蔣月柔,蘇棠的心情有幾分複雜,但還是點了點頭,“蔣小姐請自便。”
多了一個不相熟的人,寧望舒和蘇棠也不太自在,隻好隨意扯些京中的趣事話閑。
“小姐,這是對麵的貴客讓我送來的栗子糕,請慢用。”二人談話間,小二送來了碟點心擺在蔣月柔和蘇棠中間。
此時對麵恰好開著門,透過屏風,蘇棠看見了正同旁人交際的楚雲洲。
寧望舒看著那一碟栗子糕,興奮地拉著蘇棠手,道:“棠兒,你不是最愛吃栗子糕了,這肯定是楚世子特意為你送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