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家人沒察覺。
倒是陳琳見屋裏劍拔弩張,忙把飯一一分好。
一屋子的人正端起碗筷要吃,桌上投下的兩道陰影,叫他們後知後覺地想到,黃玲和莊筱婷母女倆一直是站著的。
桌上壓根兒沒有她們的位置。
莊圖南倒是知道疼惜他的母親,立即就要站起來:“媽,你坐我這兒吧。”
莊父粗聲粗氣地說了句:“你坐著。”
莊圖南微微一僵,沒敢亂動。
他身側的莊超英倒是放下了碗,左右掃了一圈,起身正要往邊上挪一個空位出來。
莊母卻按住了他的手。
莊超英低頭看了眼,也就心安理得地坐下了。
黃玲眼神冷漠地看著。
嗬......
“阿玲,你看,這桌都沒位置,坐不下了,你和筱婷到廚房裏去吃吧。”
莊母仍是笑嗬嗬的,一副惡心人的模樣。
黃玲笑眯眯地指著莊趕美的位置,滿臉認真:“怎麼就沒位了?這不挺好的嗎?”
說著,她甚至走過去,笑眯眯地與莊家老三‘商量’:“趕美,你大嫂我這在廚房累一天了,你應該不介意,讓一個位置給我吧?”
似是想到什麼,她轉向陳琳:“對了,弟妹,筱婷年紀小,沒什麼力氣,手也不長,指定是夾不到菜的,你是她嬸嬸,肯定也不介意讓她坐吧?”
“阿玲,這大家坐都坐下了,哪裏就要這樣讓來讓去的,多麻煩啊。”
莊母臉上扯著的那抹笑都快裝不下去了。
“是啊,廚房怎麼也比這兒暖和,多好?”
陳琳一時間也有些忍不住。
大嫂前頭使喚她兩個寶貝兒子也就罷了。
現在還要叫她給莊筱婷這麼一個丫頭片子讓座位,也不看看那丫頭片子配不配。
聽著她這話,黃玲眼神都沒給她分一絲。
莊父沉著臉,‘啪’地一聲將手中的筷子拍在桌上就要發作。
莊母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他。
又給他使了一個眼色。
莊父順著她的眼色,視線朝莊超英看了過去。
莊超英臉色難看,對著黃玲就是一頓訓。
“阿玲,你今天是發的哪門子瘋?不就是讓你做頓飯,去廚房吃嗎?也值得你這樣陰陽怪氣?你是長嫂,正所謂,長嫂如母,你多讓著點兒底下的弟弟妹妹就這麼難嗎?”
他一副痛心疾首,對黃玲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哈......長嫂如母?”
“莊超英,你見過哪家兒子上桌吃飯,母親隻能去廚房躲著的?你可別侮辱長嫂如母這幾個字,他要真把我當媽,怎麼還會在那兒坐著?”
“你,你......”
莊超英被氣的說不出話來。
莊父沒忍住,手一下一下地拍著桌子:“反了天了你,不就是去廚房吃飯嗎?你怎麼就這麼多事兒?”
黃玲皺眉。
她漫不經心地掏了掏耳朵,一副沒聽清的模樣:“爸,您剛說什麼?”
“我說......”
“您等會兒。”
黃玲冷笑著走到門邊,把門打開。
一屋子的人都愣了。
“爸,您剛剛說什麼?”
“我說不就是讓你去廚房吃飯嗎?愛吃就吃,不吃就給我滾......”
莊父一時沒反應過來,順著她的話就吼。
莊母也維持不住平日裏的溫和假麵。
她語調上揚,不高興地說:“阿玲,不是我說你,你這次實在是脾氣大了些,不就是去廚房吃飯嗎?廚房還暖和,有什麼不好的?”
當年她剛結婚那會兒,可都是站著伺候家裏老的小的。
等他們吃完了,自己才能吃點兒。
如今沒叫她們娘倆去外邊吃,吃剩下來的飯菜,就已經很好了,她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黃玲可不是‘黃玲’那個軟柿子。
她深呼吸了一下。
拿出了她平日裏在Ktv裏嚎的力氣,對著外邊就吼。
“爸媽,你們怎麼能這麼說,什麼叫讓我去廚房吃,不吃就滾?不帶你們這麼欺負人的!大家快來看看啊,這都什麼時代了?他們家吃飯不讓女人上桌啊!主席都說了,婦女能頂半邊天。敢情在他們老莊家是隻讓我們婦女頂了廚房那一片天了?虧得莊超英還是老師呢,居然連這點兒覺悟都沒有!我和筱婷在廚房辛苦一下午,累的腰板都快站不住了,臨了,趕我們去廚房,他們老莊家這是看不起我們婦女,看不起女人啊?”
“黃玲”今日可是一下班就拎著雞鴨,各種肉菜,大包小包地進屋,左鄰右舍都看著呢。
說是要給家裏的老太太過壽來著。
那會兒,誰不誇莊家好福氣,娶了這麼個賢惠的兒媳婦?
可就這麼一會兒,就又鬧出事兒了。
老房子不隔音。
剛才莊父拍桌子的聲音,大家可都隱約聽到了些。
正支著耳朵吃瓜呢。
這會兒黃玲把門打開。
大家夥也都探頭探腦地湊過來,有些人手裏頭甚至還抓了把瓜子。
屋裏的一大家子誰都沒想到,一貫老實巴交,在他們麵前連大點兒聲都沒有過的黃玲,會突然發瘋,開門鬧了這麼一出。
一時全都愣住。
莊超英倒是反應快,立即就要去關門,把黃玲拽回去。
黃玲也不懼。
她不知道打哪兒來的力氣,一把將莊超英推開,自己則直接側身,將一塊門板穩穩地壓在身後,擺明了要讓鄰居們都看清楚。
“哎呀,這有話好好說嘛。阿玲啊,這事是不是有什麼誤會?今兒人齊,是不是坐不下才......”
住莊家左邊屋的鄰居劉大媽下意識地勸了勸。
“劉大媽,您家的房子跟這裏是一樣的大小樣式,你們家人口不比我們莊家少,難不成你們兒媳婦和孫女,也都不能上桌?”
“我,這,這怎麼可能呢?”
劉大媽頓時噎住。
她眼神微閃。
這話就算是真的,她也不敢認啊。
“您看,您也說不可能。他們老莊家欺人太甚,每次都說坐不下,可我都嫁過來多少年了他們老莊家連振南振北幾個後邊的都添了位置,給我添一張位置就這麼難?大家坐鬆泛點兒,擠一擠就不行?”
說到這兒,黃玲再也忍不住的哽咽。
“我花了大半個月的工資,又是買過壽的禮物,又是買雞鴨肉菜,回來還在廚房裏忙了大半日。要放在以前,不上桌就不上桌吧,為了家庭和諧,我咬咬牙也就忍了,可今日,今日他們實在是......我忍不了了。”
說到傷心處,黃玲沒忍住的擦了一下從眼角落下來的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