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河水冰涼刺骨,冷得我直打哆嗦。
我迅速以仰泳的方式,從孩子的背後靠近,左手從孩子的腋下穿過,緊抱住他的肩部,讓他的頭部始終保持在水麵以上,右手則是迅速劃水。
將孩子帶回岸邊時,我顧不得發冷的身體,把已經嗆水昏迷的孩子平放在地麵上,側過他的腦袋,手指迅速清除著他口中的泥沙。
在我救人的期間,呂運良和墨竹已經從遊船下來,正站在岸邊。
因為忽然的變故,岸邊已經圍了不少人。
此刻,呂運良看到我專業的急救手法,滿臉都是震撼,說話都結巴了:“這......您不是怕水嗎?”
因為年幼時曾被容夫人強行把腦袋按在水中,那種窒息又痛苦到喉嚨火辣、隨時都會死去的感覺太可怕了。
自那以後,我哪怕是見到缸裏的水,都會想起那種瀕臨死亡的感覺。
身邊親近可信的人都知道我怕水。
直到謝慕趙兩歲生辰那日,謝慕趙不小心落入謝府後花園的觀賞水池中。
我看到了,可直視那些晃動的水波時,耳鳴目眩,呼吸不上來,差點原地去世。
謝慕趙被救了上來,我強撐著僅剩的一絲意誌,驚恐地要抱住他時,他卻一下將我推倒在地,紅著眼朝我怒吼:“你還是不是我母親了?竟然眼睜睜看著我在水中掙紮!我恨你!”
那一句‘我恨你’和他看著仇人一樣的眼神,深深地烙印在我腦海中。
午夜夢回間,我被驚醒無數次,想到自己差點失去兒子,跑到聽心院外,一站就是一宿。
痛定思痛下,我努力地克服心理陰影和恐懼,自我折磨的訓練下,終於學會梟水。
沒過多久,謝慕趙在容府中落水,那一次,我終於親自將他救起。
然而,謝慕趙站在岸邊,看著我的眼神很譏誚。
他說:“這不是會水嗎?果然,說什麼害怕都是假的,就是為了騙我!”
我才知道,他是故意落水......
“咳咳!”劇烈的咳嗽聲響起,男孩如同羽翼般的睫毛顫抖,迷瞪地睜開雙眼,看到我時,神情有些茫然又無措。
我正輕聲開口,柔聲安撫,一道尖銳的叱責聲不合時宜地在頭頂響起。
“容姒,你還要不要臉!竟然渾身濕透出現在眾人麵前,簡直有傷風化!”
來人穿著一身粉紅羅裙、披著暗紅大氅,瞧著麵容富貴,可眼中的怨毒幾乎要溢出來。
她是王菀之,謝府的遠房表親,自小投靠謝府,與謝九淵青梅竹馬長大。
王菀之自幼愛慕謝九淵,想嫁給謝九淵,可是王家門第太低,謝府從未想過讓王菀之進門。
直至六年前,我與謝九淵共結連理,王菀之則被謝府主母陳氏嫁出去,她也不曾消停,隔三差五就得到我麵前大鬧一場。
如今,她好不容易抓住我‘把柄’,自然不會就此錯過。
王菀之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眼底滿是憎恨和不屑:“嗬,有時間出來丟人現眼,前兩日竟然說沒時間帶景程,你可真夠虛偽的!”
江景程是王菀之的長子,如今五歲,正是調皮搗蛋的時候。
平日裏又總是被王菀之拿來與江府嫡長子的兒子比較,愈發難管。
他喜歡跟著我,因為我不會像王菀之一樣用言語打壓他。
可是,江景程見多了王菀之和謝府眾人對我無視的態度,對我這個表舅母也無半點尊重,有一次甚至直言我比煙花女子都低賤。
以前我在意謝九淵,對他身邊的一切都愛屋及烏,自然可以不將那些事放在心裏。
現在我連謝九淵和謝慕趙都不要了,王菀之這個遠房表妹算個屁。
所以那日,在街麵上碰到王菀之,聽到她命令式的吩咐時,我直接拒絕了。
王菀之從未被我拒絕過,當時將話說得很難聽,我沒搭理她,轉身就走了,以至於她對我更懷恨在心了。
哪怕此時我是因為救孩童而渾身濕透,在我上岸第一時間,墨竹就用大氅將我緊緊裹住,王菀之仍舊刻薄又惡毒地諷刺我。
周圍的看眾聽著王菀之的話,皆是眉頭緊鎖,不滿地看向王菀之。
“你這婦人好不講道理,再怎麼說,這位夫人也是救了孩童性命的,你這樣口出惡言,實在惡毒。”
“就是!你這般說,也不怕口齒生瘡!”
王菀之見眾人替我說話,當即怒不可遏,張嘴的話更加狠毒:“你們可別被她這幅無辜的狐狸精模樣給騙了,她可不是個好東西!”
“她早就成婚了,但是娘家人和傅家人都不待見她,就連她的丈夫、兒子都厭惡她,覺得她惡心!”
“如果她清清白白,像你們所看到的,是個大好人,那為什麼連她自己的親生兒子都說她是毒婦?”
眾人聞言,看著我的眼神頓時變得鄙視、厭惡,有的男人甚至毫不掩飾眼底的汙穢,緊盯著我身前。
我哪裏還不明白,王菀之是故意在眾目睽睽之下挑明我地位尷尬的。
這樣一來,我救孩子的動機目的變得不純,別人看我時會帶著異樣的目光。
最重要的是,會挑起人群中一些男人的惡欲。
意識到王菀之話語中藏著的險惡用心,我眼眸中閃過一抹寒芒。
把孩子交給墨竹,起身,抬手一個巴掌狠狠扇在王菀之的臉上。
啪!
王菀之的臉頓時高腫起來。
她捂著臉,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我,旋即抬起手,就要打回來。
我站定在原處,眼眸平靜地看著她,語氣很冷:“敢動我一根汗毛,我就讓你們江家從此永無寧日!”
此話一出,王菀之瞳孔猛地一顫,似乎在思考我話中的真假。
王菀之的丈夫江思遠是江家庶子,平日裏喜歡流連各種花|柳巷。
這些年來,我替王菀之處理過多起江思遠惹出的爛攤子。
要想讓江家永無寧日,隻需從江思遠下手。
意識到我不是開玩笑,王菀之麵色青紫交錯,惱恨地撂下一句狠話:“你給我等著!”
就在王菀之轉身要走時,一道冰冷得宛若夾雜著寒霜的聲音響起:“給姒姑娘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