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為實,看著與女兒抱頭痛哭的林夫人,百姓們遲疑,小聲議論著。
“這···看起來倒是不像。”
“莫非,夫人根本沒死?”
“是馬仙婆搞錯了?”
“聽說神醫華佗從棺材裏救活了假死的孕婦。剛才這公子哥,也是救人?”
“那我們若是燒了棺材,豈不是···把活人燒死了?”
看著明顯還活著的賈敏,百姓們尷尬、汗顏、後怕,那還敢再圍攻?
甄鈺對賈璉喝道:“林夫人已被我救活過來,還不快扶著上船,再請個好大夫,好生湯藥調養?”
林黛玉對賈敏道:“母親,多虧了甄家寶玉哥哥。聽出您棺材求救聲,挺身而出,阻止賈璉、馬仙婆燒你棺材,想方設法將您救出,又替您排毒,您才轉危為安。”
賈敏感激涕零凝望甄鈺,開口道:“剛才我在棺材裏雖動彈不得,卻聽得清清楚楚。多虧甄寶玉出手相救,妾身才沒有被那馬仙婆活活燒死。”
賈璉羞愧無地,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他噗通跪在賈敏麵前,連連磕頭:“姑媽!璉兒誤信那老巫婆之言,險些鑄成大錯,害死姑媽。璉兒有罪!”
林黛玉玉麵微寒,冷哼:“璉二哥,若非甄鈺哥哥阻攔,你方才就把我娘活活燒死了!便如同這馬仙婆一般。”
經此一事,黛玉對賈璉好感敗光、極為不滿。
賈敏抬頭看向火堆,嚇得一激靈:“阿彌陀佛。”
隻見火堆裏,馬仙婆被燒得渾身漆黑、麵目全非的屍體,麵容猙獰,痛苦萬狀,猶如惡鬼。
她更感激甄鈺——若非甄鈺挺身而出,將馬仙婆殺死,她此刻便是馬仙婆下場。
甄鈺淡淡道:“姨媽,險死還生,大病未愈,還是盡快上船靜養。此地由我善後。”
黛玉攙扶賈敏上船,賈璉急忙派人去找醫生,甄鈺卻留在現場,觀察著地上嘔吐物。
賈敏雖然救活了,但甄鈺感到這懸案背後,疑點重重。
賈敏,到底被何人,以何物弄得昏死過去,以至於假死?
林府不是一般人家,林如海堂堂三品巡鹽禦史,其夫人病重,必有良醫診治。就算治不好,又怎會誤診成死亡?
甄鈺拿起手絹,從地上嘔吐物中,撿起一枚棗核狀物。
他小心翼翼,放到鼻尖處嗅了嗅,臉色微凝,輕咦一聲。
“怎會是此物?”
這棗核狀物,竟然是一種甄鈺後世才接觸到的毒物。
若非甄鈺受過毒物培訓消防精英,還曾救過一個迷信此物能治療青春痘、網購生吃下去、被他送往ICU的大學生,換成其他人都不明所以。
毒性,超過砒霜十倍!
甄鈺麵色微凝,將嘔吐物用數層牛皮團團包裹、妥善收藏。
“此事,果然大有蹊蹺。”
此時,靈堂臨時改成賈敏的起居之地。
靈堂靈幡都沒撤走,死者卻高坐正堂之上,令人啼笑皆非。
賈敏躺在床上,雖然麵色蒼白,但行動已無大礙。
黛玉又是歡喜,又是傷感,拉著賈敏的手歡天喜地:“娘親這次鬼門關走一遭,遭了大罪。都是女兒不孝,這些天竟然沒看出娘親還活著。多虧甄哥哥!”
以黛玉清冷性格,本不會這麼誇一個男子,但娘親被甄鈺救活,她實在太高興了。
再顧不上避嫌,張口閉口離不開甄鈺。
“是啊,該好好謝謝甄寶玉。”
賈敏柔聲道:“沒這孩子,娘親這次就死定了。”
一想到自己明明還活著,卻慘遭活埋,或者馬仙婆那樣被活活燒死,賈敏就不寒而栗,對甄鈺感激更深。
賈璉一聽甄鈺就渾身不自在。
甄鈺救人大功在前,他賈璉也要比拚一二,不後與人。
不然回賈府,老太太知道他差點火燒賈敏,還不剝了他的皮?
賈敏沒出閣之前,便是賈母心頭好,乃是一等一寵愛。比如今賈寶玉還要過分。
賈璉咳嗽道:“姑姑險死還生。當安心靜養,不可再操什麼心了。我聽說有一位神醫薛延陀,行醫一甲子,名滿天下,恰好附近遊方。我已派人飛馬去尋,務必要請他過來。”
賈敏點頭:“薛延陀大名,我也聽說過。此人無心功名,宮中數次招他入太醫院,他都拒不奉詔,隻雲遊天下,行蹤不定。唯有一個愛好——癡迷醫術。”
黛玉歡喜:“想不到能邂逅薛神醫,娘親無憂了。”
賈璉暗暗得意。
你甄鈺救人,我賈璉也毫不遜色,請得來薛神醫。
不多時,一個鶴發童顏的老大夫果然被請來,正是薛延陀。
賈璉急忙上前,自矜功伐道:“薛神醫,您肯賞光前來,賈某不勝榮幸,必有重謝。”
對賈敏、黛玉無聲炫耀,自己名頭好使啊。
誰知,薛延陀板著臉,搖頭道:“老夫非是衝你名頭而來。隻聽聞貴府有人死去七日後,又被人救活?老朽技癢難耐,定要上門來求教救人那位神醫!?”
賈璉臉一黑。
本以為請來薛神醫,能壓甄鈺一頭,結果熱臉貼上冷屁股。
薛延陀竟不是衝自己來的,倒對甄鈺推崇備至?
我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好在賈敏知道薛延陀脾氣古怪,笑道:“救我的,並不是神醫,是我一個十四歲的外甥。去請甄鈺來。”
“十四歲?”
薛延陀滿臉震驚。
他聽說賈敏死去被救活之事,本以為是某個手段高明的同行做的,想不到竟是一位十四歲少年郎?
他坐下給賈敏號脈。
號著號著,臉色越發古怪。
賈璉問:“薛神醫,有何古怪?”
薛延陀搖頭道:“夫人分明是中了毒!”
“中毒?”
眾人吃了一驚。
黛玉緊緊攥住賈敏的手:“娘親在深宅後院中,又怎麼會中毒?”
賈敏也玉容大變:“到底什麼毒?”
“這才是百思不得其解之處。”
薛延陀搖頭:“老夫行醫一甲子,踏遍天下,什麼毒沒見過?卻從未見過如此古怪的毒。此毒讓人昏死過去,呼吸、脈象幾乎停滯,宛如死人一般,卻偏偏沒半點中毒跡象。若不是事後推測,現有醫書並無記載,便是我親自來也查驗不出中毒。如此天下奇毒,當真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