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湯泉宮。
四方的白玉池籠在水霧氤氳之中。
隔著重重水霧,池子一端的玉階上半倚著的女子睡得正酣。
她生的雪膚花貌,烏發散落,一半垂入水麵舒展開。
“嘩啦......”
忽而,池子另一端有重物落水。
水花四濺中,池子上的霧氣被驚散。
楚玉瑤猛然掀起眼皮,視線被濃霧籠罩,隱約可見香豔的場麵。
身高約九尺的男子背對於她,生的寬肩窄腰。
再往下看......
楚玉瑤慌忙捂住眼,不敢多瞧。
心中腹誹。
這到底是何處?
那又是何人?
她乃當朝的五皇子妃,今日本是去街市上為一雙兒女買些糕點,卻不知怎的驚了馬。
再睜眼,便到了此處。
白玉池、金龍首......
借著上方而來的光,楚玉瑤驚覺她身處皇宮之中。
那這男子......
莫非是聖上?!
大不敬!
楚玉瑤心下一驚,趕緊轉頭便要離開。
“站住!轉過頭來。”
身後傳來一道低沉陰冷的聲音,卻又有些似曾相識。
楚玉瑤捂住胸口,緩緩轉身。
四目相對之下,兩人都愣住。
男人高鼻薄唇、五官棱角分明,發絲垂落浮在水中,就連一雙鳳眼下的小痣都一模一樣。
此人就是她的夫君,北唐五皇子蕭璟珩!
楚玉瑤鬆了口氣。
“夫君,幸好是你......”
話音未落,下一瞬,她的脖頸被蕭璟珩狠狠扼住。
“誰派你來的?”蕭璟珩將人拽到自己麵前,隔著水霧,垂眸凝視。
楚玉瑤艱難地伸出手想要掰開脖頸上的桎梏。
不對!
她的夫君才不會這般對她!
兩人自幼青梅竹馬,楚玉瑤及笄後就順理成章做了他的王妃。
蕭璟珩自幼性子散漫,喜好吟詩弄墨。
成婚後一直將她當寶貝捧著,從來不會逆了她的心意。
她急促呼吸,感受到越來越稀薄的空氣,一時有些眩暈。
眼前之人麵容雖然俊美如昔,眉宇間卻多了幾分陰鷙,少了些眉宇間的溫潤風華。
這雙熟悉的眼,此刻滿是戒備與殺意,像是換了一個人。
楚玉瑤心中駭然。
“說,不然即刻取了你的性命!”
蕭璟珩周身燥熱,怒火中燒。
隱忍許久,聽了這話後楚玉瑤心中的火氣騰地竄了上來。
她乃將軍府嫡女,滿門忠烈,從不懼刀劍加身,更何況是被人這樣無禮相待!
她咬緊牙關,攢了力氣往眼前人的穴位上去打。
下一瞬,眼前男人退後兩步,她得以扶著池子歇息。
“蕭景珩!你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如此對我!”
她睜圓了一雙眸子,揚手就要還回去。
目光觸及蕭璟珩頭上盤旋著龍紋的玉冠,揚起的手忽而頓住。
放眼整個北唐,能戴此玉冠的隻有一人......
她聲音陡然拔高,滿眼地不可置信:“你怎麼當上皇帝了?"
蕭景珩聽到這話瞳孔猛地一縮,手攥成拳抵在眉心晃了晃腦袋。
他定定地盯著楚玉瑤,目光戒備中含著審視,最後化作嘲弄。
午間他宴請別國使者,隻用了一杯禦酒就渾身發熱。
想來是被人下了藥。
而眼前人的動作、聲音,皆與他記憶中那人別無二致。
隻是......
他的王妃,十年前便離奇失蹤。
又怎會在此時忽然出現在他麵前,且音容笑貌一如當年?
這定是有心之人故意尋來迷惑他!
蕭景珩眸光一冷。
那幫大臣變著法子將各種美人送進他的後宮,為了在前朝站穩腳跟,不惜將主意打到他的枕邊,當真是不擇手段!
之前那些女子,的確有幾分像她,但最多不過三四成。
此女倒是刁鑽,學了個十成十。
“嗬。”
蕭景珩唇邊噙了冷笑,再度欺身扼住她的脖頸。
他此時吃了酒,又渾身燥熱,眼前一片重影。
越是此時,便愈要冷靜。
“你可知,你效仿的是何人?”
他周身的寒意迅速將楚玉瑤籠罩,“膽敢不敬先後,死!”
薄唇一張一合,輕飄飄左右了她的生死。
楚玉瑤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她活的尚好,那位先後又是何人?
蕭景珩眼中淩厲的殺意,她看的清清楚楚。
這與她記憶中溫柔隨和的夫君全然不同!
楚玉瑤咬牙,借著力道將他撲倒在池子中,掙脫了桎梏。
霎時間池中香湯四濺,兩人肌膚相貼。
一縷幽香傳入鼻尖,蕭璟珩身上燥意升騰,連思緒都要被裹挾。
他眼眸赤紅,喘著粗氣將人推開。
“說!誰將你送進此處的!”
這女子身上的香氣也與他發妻相同......
如此處心積慮給他下藥,背後定有人指使。
這等心思不純之人,應當直接處死!
池子中水波翻湧,楚玉瑤緊貼著池壁鬢發盡濕。
她心下又怒又委屈,喊道:
“夫君,當真是我,你瞧,我肩頭的胎記還在!”
她撥下左側肩頭的紗衣。
那朵朱砂色鳶尾展露。
蕭璟珩腦中那根繃緊的弦險些斷裂。
“不知羞恥,東施效顰!”
他臉頰泛著不自然的紅暈,眼中淩厲的殺意讓楚玉瑤心頭一窒。
若是此刻手邊有劍,蕭璟珩定會毫不猶豫將她斬殺於此。
他是真的不信她!
白玉池外,半牆高的屏風後。
太監聽聞池中有動靜,關切喊道:
“皇上可還安好?”
蕭璟珩臉色更黑,聲音近乎從牙縫中擠出:
“這湯泉宮怎會有女子?王喜,朕看你是在找死!”
王喜膝蓋一軟,忙忙跪爬到池邊,叩首:“這這這......皇上息怒!”
蕭璟珩猛然鬆手,將女人推遠幾步,順著白玉階走出池中。
“將人拖出去,即刻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