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充滿歲月的蒼老聲音，讓靈堂有了一瞬的寂靜，緊接著又低聲議論起來。

“柳婆子說得對，今天是頭七，剛剛那陣陰風，指不定就是洛家老二夫妻回來了呢。”

“可不是，這洛家老大和王家老大也太過分了，為了錢什麼都不顧，這可是在他們兄弟姐妹的靈堂啊！”

“你們這話說的，我都想回去，不在這看戲了。明明外頭是豔陽天，可裏頭卻出奇的冷，不會真有什麼臟東西看著我們吧？”

......

周遭的議論聲，讓馮翠花和方紅英都變了臉色，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還是什麼，竟覺得後背發涼，好似有什麼東西在盯著他們。

膽小的馮翠花，首先來到靈堂前，跪下認錯。

“二弟，二弟妹，是我這個嫂子的不對，不應該在你們麵前鬧這一出。”馮翠花說著說著，眼睛一轉又接著道，“不過你們放心，煙煙我們會照顧好的，會把她當做親女兒一樣對待！”

方紅英緊隨其後，跪在了另一邊的蒲團，雙手合十，裝出虔誠的模樣道：“妹妹，嫂子以前很對不起你，但我就一個兒子，煙煙過來就是我的小女兒，保證不會虧待她。”

兩個中年婦女就像唱大戲一樣，述說著將來會如何如何對洛煙好，作為當事人洛煙卻一言不發。

一直在主持大局的村長，也不想兩家人再沒完沒了的鬧下去，將煙鬥灰敲了，背手躬著身子道：“煙煙，你想跟哪邊的親戚，給個準話吧，不然你大舅媽和大伯母還有得鬧騰。”

洛煙乖巧的點了點頭，看了看黝黑廋弱的馮翠花，又看了看壯碩如牛的方紅英。

半響過後，才癟著嘴帶著一抹哭腔道：“我，我選不出來......”

馮翠花和方紅英皆是鬆了口氣，洛煙沒選出來，她們就都還有機會。

而老村長眼底卻是閃過一抹不忍，洛煙還小，父母剛去世，就要做出監護人的抉擇，對她來說太殘忍了。

可這件事不解決，整個村子又都會不安生。

馮翠花本就在村裏蠻橫慣了，平時沒少指桑罵槐的罵人，而洛煙大舅媽方紅英又是城裏人，背後關係硬著，一點不虛馮翠花這個地頭蛇。

就在老村長陷入兩難之地，不知道怎麼辦才好的時候。

一旁的洛煙，眨著水汪汪的眸子，軟軟地開口了。

“那就讓我爸媽選吧，我相信他們會做出最正確的選擇！”

靈堂有了一瞬間的寂靜，但緊接著又瘋狂的議論起來。

“煙煙不會是受刺激瘋了吧？叫她爸媽選，她爸媽都已經燒成灰供在案台上了，怎麼幫她選？”

“就是，我看她八成是受刺激入魔了，得讓柳婆子給她治一治。”

“我倒是感覺煙煙不像開玩笑，今天是他爸媽的頭七，她不會真的能看見死去的洛家老二夫妻吧？”

說這話的人臉色有些蒼白，小眼睛往四周滴溜溜的看了看。

不知怎麼，竟覺得後背發毛，陰風陣陣，就案台上的夫妻遺照，也好似變得詭異起來。

其他人聽了她的話後，也渾身不得勁，總覺得剛剛那陣怪風來得特別奇怪。

“他嬸子，這話可不敢胡說哩！”身旁的人趕緊拽了她一下，小聲勸道，“這可是在靈堂，你胡咧咧，說不定臟東西就跟你回去了。”

中年婦女被旁邊人的話嚇了一跳，對著洛家老二夫妻遺照，笑得勉強道：“嘿嘿，我胡說的胡說的！”

旁支親戚都在議論讓洛煙父母選擇監護人這件事，懷疑洛煙是不是被臟東西迷了眼，犯了糊塗！

作為雙方親戚的領頭人馮翠花和方紅英，卻沒放在心上。

她們覺得洛煙一個小姑娘，遇到這樣的事，不能做出選擇，才想像往常一樣，詢問父母的意見。

可惜她爸媽死了，做不出選擇，不然也不會鬧出爭奪撫養權的事。

二人互相瞪了對方一眼，又一左一右，將洛煙挽住。

馮翠花滿臉帶笑，說得特別誠懇道：“煙煙，你這是傷心糊塗了嗎？你爸媽已經去世了，怎麼幫你選監護人？”

雖然方紅英看馮翠花不對付，但在這件事上，她也是一樣的看法。

讓兩個死人選監護人，不是洛煙瘋了，就是他們瘋了！

“煙煙啊，大舅媽知道你心裏難過。”方紅英用肥胖的雙手，將洛煙額邊散落的鬢發，溫柔地撫到耳後道，“但你爸媽走了，做不了決定，這監護人還得你自己來選。”

方紅英為了讓自己多點勝算，又緊忙加了一句，“你放心，你去舅媽那兒，舅媽會把你當做親生女兒，你王竣表哥就是你親哥！”

洛煙掐了掐自己的手心，硬生生憋出兩滴淚花，假裝感動道：“大......大舅媽，你......你說的是真的嗎？”

方紅英看到洛煙這副表情，心裏有些不屑，果然是個不懂事的未成年，三言兩語就能被說動，看來這80萬要歸她了。

內心得意，連方紅英臉上的橫肉也順眼了許多，但情緒依舊掩飾得極好，拉著洛煙的手繼續哄騙道：“當然是真的了，大舅媽說話算數。”

洛煙眼睛越發的濕潤了，好似感動得一塌糊塗，呐呐道：“大舅媽......”

一旁的馮翠花看不下去了，用力把洛煙往她那邊拽去，生怕心思單純的她，就這麼被方紅英三言兩語哄騙了去。

馮翠花惡毒地瞪了瞪能說會道的方紅英，啐道：“煙煙，你可別聽你大舅媽瞎說！你媽還在世的時候，她就一直看不起你家，正月拜年都不讓你媽進門。現在你爸媽死了，她為了賠償金，當然裝得人模狗樣，嘴上說對你好，等錢一到手，你就等著被掃地出門吧！”

洛煙弱弱的看向方紅英，蒼白的小臉，帶著一絲害怕問道：“大舅媽，真是這樣嗎？”

方紅英臉色霎時難看起來，冷冷地看了搞破壞的馮翠花一眼，繼而又溫和笑著和洛煙說道：“別聽你大伯母胡說，那是大舅媽以前被豬油蒙了心，不知道有這麼一個水靈的外甥女，不然肯定天天接你進城玩去。”

“倒是你大伯母，借你家的錢就沒還過，你堂哥堂姐平時不也都欺負你嗎？”

方紅英情緒比馮翠花穩定，知道這個時候不能急，隻要能把洛煙這個正主哄好，比什麼都重要。

洛煙歪著頭，做出思考的模樣，那雙好看柳葉眉緩緩皺了起來，道：“大舅媽你說得對，堂姐經常搶我的新裙子，堂哥也時不時找我要零花錢，我不想和他們住一起！”

馮翠花臉色一變，心下暗道一聲不好，小洛煙要被方紅英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