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沈先生就是沈翊的父親，沈嘉銘。

棠黎嘴裏還叼著蟹黃餃子，男人已經匆匆走進。

“棠小姐是嗎？我兒子沈翊昨夜出了車禍，我想請棠小姐隨我走一趟醫院。”沈嘉銘西裝革履也掩飾不住臉上的焦灼和痛苦。

“沈翊出車禍？”

“是的，我沒有任何怪責棠小姐的意思，”他怕自己的話引起誤會，連忙解釋，“隻是說來話長，請你務必答應。”

棠黎還沒動靜，收拾碗筷的王媽已經悄咪咪站到她身邊，低聲道：“沈家和裴家是世交，沈先生人品性格都沒得說，當然，棠小姐如果不願意，誰也不能從老太爺的房子裏把你帶走。”

沈嘉銘是個紳士，平日言談舉止都很得體，今天一定是遇到了大事。

“沒關係王媽，我和沈先生去看看。”

棠黎跟著上車，路上了解了大概。

昨晚沈翊回家的十字路口莫名其妙竄出輛大卡車，有隻玩偶救了他和司機的命。

當時沈嘉銘從電話裏得知此事，隻覺得自己那紈絝兒子瘋球了，直到秦如玥在醫院見到了那隻小熊後當場驚厥昏迷。

沈嘉銘問清來龍去脈，這才找來了裴家。

醫院。

原本是沈翊需要靜養，現在好了，秦如玥也躺在病床上，所幸人已經清醒，隻是抱著那隻小熊玩偶不撒手。

“媽您好些了嗎？這玩偶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問爸，爸也不肯說，見了它跟見了鬼一樣......”

秦如玥欲言又止，聽到外頭傳來腳步，她慌忙抬眼，渾身的緊張感呼之欲出。

“棠小姐！”

進來的少女還是一身寬鬆盤扣衫，挎著灰藍色布包，左耳下的流蘇陰陽魚透過身後的陽光，帶著細碎明輝，連同她整個人都顯得的玲瓏剔透。

沈翊一愣：“這不是裴家那個小神......”

“沒禮貌！”沈父低聲嗬斥。

沈翊努努嘴，經過昨天的詭事，他勉強對棠黎保持半信半疑的態度。

秦如玥顫著聲：“棠小姐，我聽阿翊說你是裴老爺子從奉天觀請來的，你能預知這隻小熊的出現，那你一定知道......你知道她在哪裏對不對，我、我求求你，我真的求求你，你告訴我，我的雲朵兒在哪裏好不好......”

她雙眼通紅，越說越激動，恨不能當場跪在棠黎麵前。

沈翊驚呆了，立馬拽住秦如玥：“媽您這是做什麼，雲朵是誰？！”

秦如玥緊緊抿了抿唇，她看著沈翊，就好像透過他在看另一個人：“阿翊，你曾經有個妹妹的，雙胞胎妹妹，她叫沈芸。”

沈翊不敢置信，看看自己的母親，又看看沒有反駁的父親：“沈芸......？我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家裏、家裏根本沒有沈芸的照片，也沒有人提起過這件事啊！”

於是，他從父母的口中聽到了一個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

沈翊和沈芸是雙胞胎，那時候沈家正在市值上升關鍵期，疏忽下，兩個五歲的孩子被歹徒綁架，當時京市出動了不少警力，前後三天就破了案抓到了人，但那個歹徒的手上卻隻剩下沈翊一個孩子。

沈芸呢？沈芸去哪裏了？

秦如玥和沈嘉銘至今都記得凶手那張猙獰惡毒的臉，他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是心口淩遲的利刃，他說——

“她多聰明啊，用糖豆和巧克力給警方留了線索，這樣的人怎麼能留下來呢！反正你們沈家子，一個是錢，兩個也是錢，死一個，那另一個就更值錢了哈哈哈哈哈！”

“放心，你們一輩子都別想找到她！一輩子！”

連屍體也休想！

秦如玥當時就崩潰了。

那個凶手被判了死刑，很快下了地獄，沈家也一度陷入死寂。

每個人都清楚沈芸已經被撕票了，但怎麼也找不到屍骨。

而年幼的沈翊也因為遭到驚嚇大病一場，醒來後，忘記了那段時間的痛苦經曆，也忘記自己曾經有個妹妹。

心理醫生說是大腦啟動了保護機製，不知是幸還是不幸，沈家父母打定主意請了催眠師再次封閉了沈翊五歲時的記憶。

所有人絕口不提，關於沈芸的一切都悄然消逝。

哪怕經曆再刻骨、再煎熬的磨難，人，都是要向前走的。

無論如何。

秦如玥從脖子裏掏出項鏈，吊墜裏是兄妹倆的合照。

小小的沈芸抱著沈翊的脖子，笑的甜美動人。

“這隻小熊是雲朵兒最喜歡的玩偶，她被綁架那天就帶在身上，可我們一直都找不到，但是昨天，它就那麼莫名其妙的出現了。”秦如玥嗓音發顫，“阿翊，一定是你妹妹在保護你......”

她痛苦又期待地看向棠黎。

“棠小姐，我以前不相信鬼神，但現在我隻想求求鬼神，那麼多年，那麼多年啊......小雲朵從來沒有進我的夢，她一定在恨我這個當媽的，我沒有保護好她，甚至......還把她的一切都抹去了，我對她來說根本就不是個好媽媽......”

秦如玥聲嘶力竭，淚如雨下。

沈嘉銘連忙抱住她，男人在竭力克製自己的情緒，身體卻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不，是我的錯，是我沒保護好兩個孩子，這全是我的錯！”

這麼多年，他時常看到妻子在夜半盯著吊墜裏的照片發呆。

他們都在思念那個孩子，隻是，誰也不敢提起。

而這隻小熊，將所有人隱藏起來的傷疤和痛苦血淋淋地撕開來。

棠黎看著抱頭痛哭的一家人，動容地輕歎口氣：“其實，昨天我看到她了。”

“啊？！”

“她在沈少的肩膀上，你不覺得這兩天肩膀很酸嗎？”

“是......是是是，那現在......”沈翊不知道自己究竟該害怕還是該震驚。

“它不在了。”棠黎想了想，“這麼多年沒有回夢，卻在此刻返魂，說明她的屍體即將重見天日。”

屍骨無法收斂，魂魄難以往生。

最後陪在她身邊的玩偶附著了孩童僅剩的執念，她努力地想要告訴自己的父母和哥哥，她還在等。

等他們帶她回家。

秦如玥抓住棠黎的手，用力地指骨都泛白：“棠小姐的意思是......”

“招魂。”

“我要招魂，找出她的埋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