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這夜，棠黎為亡者起香抄送兩遍經文，然後小眯了一會，醒來時已天光大亮。

早上剛得到鑒定結果，確定那具白骨就是沈芸。

秦如玥這次沒有哭，像是做好了見那個孩子的所有準備，隻是安靜地陪她說了一整夜的話。

沈翊扒了扒亂糟糟的頭發，滿臉疲憊。

“昨晚上我根本不敢睡覺，一閉上眼就好像能看到有個小小的影子縮在身邊，明明當時她也很害怕......”

看到白骨的瞬間，他從未感到如此強烈的無能為力。

“那時候你也才五歲，什麼也做不了。”棠黎安慰，她眼睛裏沒有別樣情緒，一定要說的話，更像是某種平靜的憐憫，“她回來不是為了讓你們自責，逝者已逝，讓她安息、還她自由就是最好的歸途。”

沈翊微微怔愣，窗外的陽光恰巧打在少女柔和淨白的臉上，令他豁然開朗。

“你說的對！”他戴上棒球帽，重拾情緒，“這次全靠你化解我們全家的心結，我爸說了，支票上的金額隨你填，隻要我們沈家負擔的起。”

棠黎擺擺手：“不用那麼麻煩，十萬就可以了。”

“啊？十萬？十萬就夠了？”又是招魂，又是尋屍，就......就十萬？還不夠他一個月的生活費呢，“你們這行收費不是都很貴的嗎？”

“你是被多少人騙過才有這種錯覺？”亂收費容易因果不疏，功德反噬，棠黎打開手機微信，“到時候直接轉我這個賬號就行，哦，對了，記得備注上‘自願贈與’，謝謝。”

昨天裴晏洲的話提醒了她，她還信不過富二代呢！

“......我可沒那麼摳門，這是我妹妹的‘救命錢’啊，你放心，馬上安排！”沈翊立馬加上微信，“那個......你能不能讓我妹的‘魂魄’在人間多留一會？四個小時，不、不，三個小時也好，像前兩天那樣趴我肩膀上就行......”

棠黎之前提過，屍骨回家後要盡快送沈芸去輪回。

“你想做什麼？”

“我想帶她去遊樂園。”這輩子有緣是兄妹，下輩子無緣即陌路，他想在最後的時間裏盡一點當哥哥的責任。

棠黎挺意外，沈翊看起來像個花花公子哥的居然還挺細膩。

“我可以用附身咒讓她殘餘的靈體附著在這隻小熊上，但不能離我太遠，這樣......今天你帶它去遊樂場，我在樂園門口等著，你們兄妹好好道個別。”

沈翊連聲說好，當即安排司機。

正是暑假期間，遊樂場熱鬧非凡。

棠黎目送沈翊抱著小熊進去，她閑來無事索性打開手機，將鏡頭對準遠處的氣球，開啟直播。

誰知剛登錄，就有一大堆粉絲跳出來刷屏。

【不甜大大終於出現了，我昨兒等了一天都沒消息，還以為你被打假銷號跑路了！】

【笑死，那天誰說算準凶手就表演生吃鍵盤的？我這就買個不鏽鋼鍵盤給你郵過去！】

【還打假呢，新聞都公布了！三屍案的凶手被當場擊斃，你們還記得那天主播看到酒鬼說的第一句話是什麼？啤酒適合配花生米！果然言出法隨，那凶手直接吃了花生米，我信了，先磕為敬！[磕][磕][磕]】

【喏，這就叫專業！】

棠黎一語成讖，激起了大家的回憶。

直播間裏哄哄鬧鬧，不知是不是得益於老粉的宣傳，人一下就變成了七八十。

【大大那邊好像是室外，遊樂場嗎？嘿嘿，一個人還是兩個人約會？】

棠黎笑道：“來這裏幫個朋友辦點事，恰好有時間就上來給你們算一卦。”

【這裏是個玄學直播間？】

有新進來的人弱弱打了一行字。

【對啊對啊，主播算的可準了！要不要試試，不準不要錢】

屏幕上飄過三個熱氣球，果然，那個叫【雪絨花】的軟妹ID申請連線。

鏡頭裏是個年輕漂亮的小姐姐，眉眼溫柔，聲音裏還帶著幾分青澀。

“主、主播你好，我姓章，我想問問和男朋友的感情問題，我和他戀愛三年，今年見過家長，下個月就準備擺酒席結婚了。”

章蓉蓉說著還很大方的展示了掛在牆上的婚紗照。

【嘻嘻，這聲音一聽就是南方小土豆，愛聽，多說】

【原來是準新娘啊，小姐姐和她男朋友郎才女貌祝99！】

麵對一連串的99，有人忍不住了。

【你們先別瞎祝，人家來問感情就是出問題了，還在這不管死活地摁頭成親啊？】

章蓉蓉沉思了一會兒：“是這樣的，我男朋友是我的高中同學，隻是那個時候大家都沒談戀愛，直到大四又碰到了才開始交往，至今戀愛三年多，他的父母對我非常好，我每次去他家，他們壓根不讓我碰水碰碗，所有的家務都是老兩口包了的。”

“我也覺得是找到了個好婆家，隻是有件事......我有些難以啟齒。”

她猶豫著做思想鬥爭。

【小姐姐，大家都是陌生人，有話千萬別憋著！】

見彈幕在不斷催促，章蓉蓉深吸口氣。

“我和男友同床共枕也不少回但每次都......無事發生，我問過他，他說互相保留點神秘感，婚前不碰我是為了我好。”

“一開始我覺得他有責任感，可不說同房，他連牽手、親吻這種情侶間正常的肢體交流也幾乎沒有！我和他提過幾次，他說他保守，是個傳統派，又說我太敏感，他那麼尊重我，我反倒亂發脾氣。”

章蓉蓉提起這事就覺得委屈，聲音都沙啞起來：“他一生氣就會冷暴力，既不提分手也不安撫我，把我一個人晾在那裏反省，我是真的很喜歡他，所以每次都是我放下尊嚴、放下臉麵跑去求和。”

“現在臨近婚期，他更是忙的前不著後，我們每天的消息聯係都不超過五條，打電話不是不接，就是開會很忙、加班很忙，我想他是生氣了，可我尋思著也沒哪裏惹他不開心啊。”

“我甚至想過，他是不是外麵有人了......今天本來約好和公公婆婆一起來婚房做最後的布置，他又說出差放我鴿子，我實在沒辦法了，主播，我隻想問問，這個男人究竟是不是我的正緣，我還要不要盡力維護這段感情？”

她一邊說一邊將兩人的生辰八字私信給棠黎。

就這短短的幾分鐘裏，直播間炸翻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