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琛深吸一口氣,試圖平複自己內心的波瀾。
這一刻,他已經明白,今天這一關靠花言巧語是過不去了。
想了想,他隻得哀求,“現在正是畢業分配的關鍵時期,你這一嗓子喊出去,我這輩子可就毀了,更何況你就是把我吊起來,打三天三夜也沒用,我是真的沒錢。”
“要不這樣,這筆錢算是我跟你借的,等我參加工作領了工資,再逐月還你......”
夏青羅臉色稍緩,“說得具體點,每個月還多少?”
“參加工作後,有一個見習期,見習期間每個月隻有32塊錢,見習期滿才38塊。如果沒有意外,我每個月還10塊,這樣的方案,你總該滿了意吧。”
“我不滿意!”
夏青羅直接冷冷地說,“10塊太少,最少20,否則,這事沒得商量。”
“20就20!”
葉琛擔心出來時間長了會引起歐麗娜懷疑,隻得咬了咬牙說,“不過有一點,這事你得守口如瓶,不能對任何人透露。”
“要我替你保密,就每個月按時還錢。否則,我可不敢保證,不會把這事鬧得滿城風雨。”
“算你狠!”
葉琛從身上掏出紙筆,洋洋灑灑寫下借條,扔下夏青羅,“現在,我們之間,就算是兩清了。”
夏青羅仔細看了,確定沒有問題,這才小心地疊好放進貼身的衣兜。
“在你還清最後一筆錢之前,我還是你的債主,等你還清最後一筆錢,你才有資格說跟我兩清的話。”
接著,便毫不猶豫地轉身離去。
其實,她所有的堅強都是裝出來的,轉過身的那一刻,她分明聽到了,自己心碎的聲音。
期盼已久的一切美好,剛回到家,便被碾成了齏粉。
這樣的現實,如同冰冷的箭矢,將她的一顆心,刺得千瘡百孔。
她的神情有些恍惚,腳底下跟踩棉花似的,隻機械地往前邁著步子。
夕陽把她的影子拉得細長,像一莖被風吹折的蘆葦,在風中無助地搖曳。
一個高大的身影擋住了她的去路。
“為什麼一定要離開?”
夏青羅定了定神,才反應過來,眼前的男人,竟是顧硯池。
夏青羅看慣了顧硯池穿便服的模樣,這一次,他穿的卻是軍裝。
一米八五的大高個,劍眉星目,鼻如懸膽,唇若塗朱,一身筆挺的軍裝襯得他身材愈發挺拔,隻是站著,就格外地引人注目。
此刻,他那雙深邃的眼眸中,卻帶著幾分不解與擔憂,緊緊鎖定在夏青羅的身上。
夏青羅的喉頭有些發緊,半晌才吃力地說,“你的身體已經大好了,我沒有留下來的必要了......”
顧硯池緊緊抿著唇,“可我們分明已經說好了,你卻一聲不吭就走了。”
夏青羅隻低下頭,小聲辯駁,“當初是月姨雇我來的,月姨已經同意我離開了。”
顧硯池麵色一沉,“你的意思是說,我沒有權利幹涉你的去留?”
他不過出去見了幾個戰友,回來便不見夏青羅人影,問起嬸嬸李秋月,才知道她辭工回家了。
嬸嬸特意強調,作為雇主,她並沒有虧待夏青羅,是夏青羅主動要求離開的。
夏青羅離開的時候,她不僅結清了工資,還額外多給了300塊錢。
顧硯池的腦子卻“嗡”地一聲炸了,連他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夏青羅離開,他會如此生氣。
他怒氣衝衝地驅車來到夏家所在的天河煤礦。
接連打聽了幾個人,才找到夏家所在的筒子樓。
雖然早有思想準備,他還是感到了震撼。
筒子樓的生活環境,簡直是太糟糕了,光線陰暗不說,空氣中還彌漫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潮濕和黴味。
樓道裏堆滿了雜物,狹窄的空間讓人連轉身都顯得困難。
樓道裏的幾個大媽正在高聲大氣地談論著什麼,看到他這個突然闖進來的陌生人,不由得詫異。
“你找誰?”
顧硯池禮貌地開口了,“請問,夏青羅是住這裏嗎?”
眼前這男人長得高大帥氣,一身軍裝,往筒子樓前一站就俘獲了無數目光。
林靜嫻立即反應過來,“你就是顧隊吧,青羅出去了,你先屋裏坐著,我去找她回來。”
葉琛帶著女朋友回到礦上,夏青羅立時便成為所有人眼裏的笑話。
這下好了,夏青羅剛辭工回家,這男人便找上門來,明眼人都能看出夏青羅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林靜嫻感覺,剛才的幾個鄰居,此時看自己的眼神都跟之前不一樣了。
如果她猜得沒錯,夏青羅肯定是去葉家,找葉琛去了。
不過,這樣也好。
看到葉琛有了新女朋友,這丫頭也能徹底死心了。以後,隻要她安心伺候好顧硯池,他們夏家,便能跟著沾光了。
雖然家裏很小很亂,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她還是熱心地邀請顧硯池去家裏坐。
不料,顧硯池卻沉著臉,一言不發地就離開了。
她尾隨出去,看到顧硯池站在筒子樓前,知道他在等夏青羅回來,這才長舒了一口氣。
好在顧硯池在樓前並沒有等多長時間,夏青羅便出現了。
她是過來人,知道這個時候出去並不合適,便選擇了在一旁旁觀。
來的路上,顧硯池心裏是憋著一肚子火氣的,可一看到夏青羅失魂落魄的樣子,莫名的,他心裏竟感到一陣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