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意看著女兒一步步走向自己,一陣恍惚。
這麼多年不見,她都已經這麼大了。
還記得她剛出生時,小小的一個,全身皺巴巴的,生下來隻哼唧了兩聲就開始咯咯直笑。
就連接生半輩子的穩婆都直呼稀奇。
可是,這樣乖巧的她,自己稍稍用力,她就嚎啕大哭......
陷入回憶的林如意臉色煞白,像見了鬼一樣,直到宋雲景一聲‘母親’她才恍然驚醒,無措的往後猛退了兩步,避開了宋雲景伸過來的手,別開眼:“你來得正好,快向各位叔伯嬸嬸們見禮。”
宋雲景的手僵在半空,又不著痕跡的收回來,乖順的向一眾來賓行禮。
姿態優雅,大方從容。
容瑄有些恍惚。
他記憶中的宋雲景還停留在十二歲之前。
那個時候的她,衝動暴躁,魯莽粗俗,不學無術,仗著那一紙婚約,不顧自己的厭煩和抗拒,整日追在自己後麵跑,沒有半點女兒家該有的羞恥心。
因為她的種種行徑,自己沒少被同窗好友們恥笑。
在她被南越國擄走的時候,他甚至還暗暗慶幸終於可以擺脫她了。
沒想到,時隔五年,她還能活著回來。
更沒有想到,她竟然脫胎換骨,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
這是時隔五年後,容瑄第一次見到宋雲景。
此刻的宋雲景,猶如一顆璀璨的明珠,耀眼,奪目,隻需要站在那裏便自然成為所有人關注的中心點。
但她看似溫和,實則眸光中帶著淡淡的疏離和戒備,好似在場這麼多人,沒有一個能入得了她的眼。
往常跟在自己屁股後麵攆都攆不走的人,現在卻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容瑄情緒複雜,心上湧出一股難言的惱怒。
林如意還有客人要應酬,宋雲景不感興趣,自個兒找了個角落躲閑。
容瑄的母親謝氏見她落單,本想拉著容瑄去和她打個照麵,結果拉了幾下容瑄都沒有反應,她隻能自己上前熱情的拉住宋雲景的手,笑著說:“真是女大十八變,雲景現在出落的越發標致了,同你母親年輕時幾乎一模一樣。”
“就連這衝動的脾性也和她一樣,眼睛裏容不得一點沙子。好孩子,你放心,那日我回去已經狠狠責罰過你玥妹妹了。”
容玥也在她的逼迫下不情不願的給宋雲景道歉。
“往後,我們都是一家人,你就別和她一般計較了。”她邊說邊褪下手上的玉鐲,打算給宋雲景戴上。
宋雲景心裏連連冷笑。
這就想輕描淡寫的把退婚歸咎於自己脾氣太衝動?
她垂眸收回手:“無功不受祿,這麼貴重的東西,我不敢收。”
謝氏沒想到她會拒絕,有些下不來台,臉上的笑容也變得尷尬:“不過是尋常物件,哪裏貴重了。”
宋雲景還是不準備收下。
爭執中,容瑄惱了,上前奪過玉鐲強硬的塞進她懷裏,黑著臉說:“既然母親給你,那你隻管收下就是了。”
宋雲景沒想到他會突然冒出來。
前世,容瑄對自己避如蛇蠍。
若非看中了自己母親背後的雄厚家產,隻怕母親用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會同意成親。
即便是成親後,看著自己被他那一家人欺負,他也權當沒看見。
他現在這是哪根筋不對勁了?
一想到他前世那表裏不一的偽君子模樣,宋雲景的心裏就不斷湧上來無盡的厭惡,她惱恨的甩開手,冷笑一聲:“那我是不是還要感恩戴德?”
容瑄習慣了被人吹捧,哪裏受過這樣的冷眼,也惱了:“你......你怎麼還不識好人心?”
“好人?誰是好人?是想毀了我名聲的你妹妹是好人?還是想裝聾作啞利用女兒當出頭鳥順水推舟退婚,後見局勢不妙又想挽回的你母親是好人?又或者,是人前一套人後一套的你是好人?容瑄,說這種話難道你就不覺得虧心嗎?”
宋雲景怒了。
她可不打算因為謝氏是長輩就忍氣吞聲。
前世那種被他們母子三人聯手欺負的情景她受夠了,也絕不打算再忍讓他們了。
容瑄被她一連串的反問噎的說不出話來。
宋雲景咄咄逼人的態度讓他覺得自己仿佛從來沒有認識過她。
過了幾秒,他才壓下自己的怒氣,冷笑道:“宋雲景,你要是以為靠這樣特立獨行的手段就能獲得我的注意,那你就太天真了。”
他這番自信的話,讓宋雲景翻了個白眼:“你是不是腦子不太好,聽不懂好賴話?”
容瑄氣急敗壞。
他從來都是受人追捧的,何時受過這等窩囊氣?
但謝氏拉住勃然大怒的他,抿唇不悅的衝他搖了搖頭:“容瑄,別忘了我們今日來這裏的目的。”
冷冰冰的一句話喚回了容瑄的理智。
他不知想到了什麼,及時冷靜下來,深呼吸兩口,壓下怒火,獰笑道:“我們走著瞧!”
看著容家三人帶著怒氣離開,宋雲景冷笑一聲。
有過前世的經曆,她太知道為何容瑄被這樣羞辱還是不敢動怒了。
無非就是想靠著迎娶自己得到母親那份雄厚的財產。
自詡清高的讀書人,為了騙婚吃絕戶,也是臉和骨氣都不要了。
聒噪的三人離開後,周遭終於安靜下來,宋雲景長長的吐出一口濁氣。
她仿佛融不進眼前的夜宴,打算趁著無人注意,找個安靜的地方打發時間。
轉身時,她的視線無意間撞進一道探究的目光中。
那是一個俊美到近乎不真實的男人。
他站在樹下,五官如刀刻般輪廓分明,濃眉如劍,如鴉羽般濃密的睫毛在含情的桃花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鼻梁高挺,唇色淺淡,唇形飽滿,嘴角勾起的弧度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的慵懶。
燈籠昏黃的光線為他添了幾分似真似幻的朦朧,美到近乎妖孽。
周圍的喧囂好似和他沒有關係。
也不知道他在那裏站了多久,更不知道他看了自己多久。
見宋雲景發現了自己的凝視,他笑容加深,薄唇微啟。
找到你了!
但是,隔得太遠,宋雲景聽不見他在說什麼。
宋雲景眉心微蹙。
此前她從未見過這個男人,但不知為何,她卻從他身上嗅到一股熟悉的感覺。
直覺告訴她,這個男人很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