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霍無咎！” 林柚清抬頭，眼中血淚交織，“我求你殺了我吧，都是我的錯，我來贖罪……”

她跪在泥濘中，十指深深摳入地麵，指甲斷裂滲血也渾然不覺。

母親的屍體就躺在不遠處，衣衫破碎，麵容灰敗。

霍無咎站在高階之上，玄色衣袍在風中獵獵作響。

他冷漠地俯視著她：“我已請族老將你母親除名，從此以後，司瑤的母親才是正妻。”

司瑤依偎在霍無咎身側，嘴角噙著勝利的微笑。

她今日特意穿了一身正紅衣裙，發間金釵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好，我知道了。”

林柚清的聲音突然平靜下來，她不哭不鬧，仿佛一個沒有感情的木偶娃娃。

“來人！"霍無咎蹙了蹙眉，“把林大人的屍身運走，至於這個——” 他瞥了眼地上的屍體，眼中閃過一絲異樣，隨即被厭惡取代。

“扔去亂葬崗。”

“不——！”

林柚清瘋了一般撲向母親，卻被侍衛一棍擊中後膝。

她重重跪倒在地，卻仍掙紮著向前爬行，在青石板上拖出一道長長的血痕。

她眼睜睜看著父親的棺木被抬走，而母親的屍體，就這樣被丟在原地，無人理會。

就在此時，一陣狂風驟起，烏雲瞬間遮蔽了太陽。

一道閃電劈在不遠處的古樹上，樹幹轟然斷裂。

所有人都驚住了“怎麼會這樣！”

“都說幹了壞事是要遭天譴的，莫不是夫人幹了太多壞事……”

“夫人平日裏瞧著溫柔賢淑，沒想到竟連自己的孩子都不放過，所以這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

霍無咎臉色鐵青，一把拉過司瑤：“回府！”

當夜，暴雨傾盆。

林柚清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在泥濘中爬回母親的屍體旁。

雨水衝刷著母親蒼白的麵容，洗去了那些汙穢的痕跡。

“娘……”

她脫下早已破爛的外衫，小心翼翼地蓋在母親身上。

然後跪在泥水裏，用血肉模糊的十指開始挖土。

指甲崩裂，指骨裸露，她卻感覺不到痛。

“娘，女兒帶你回家……”

淚水混著血水滴落，滲入泥土。

她挖了一整夜，直到天邊泛起微光，才終於挖出一個足以安葬母親的淺坑。

她輕輕抱起母親，將她放入土中，又一點點掩埋。

沒有棺木，沒有墓碑，隻有一捧黃土，和女兒滿手的鮮血。

她跪在墳前，重重磕了三個頭。

林柚清回到自己的臥房，把未用完的發油倒在窗紗上。

爾後拿起床榻邊的紅燭，將火苗對準紗簾。

看著漸漸燃起的火光，她露出了久違的笑。

以後，她就自由了。

刺鼻的濃煙嗆得她眼淚直流。

她轉身，頭也不回地走向府外。

那裏，父親安排好的人早已等候多時。

“小姐，走吧。”

林柚清最後看了一眼這座囚禁了她三年的牢籠。

“霍無咎，我們此生不想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