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天,蕭承硯在家休養。
他透過窗戶,看見沈知微連宮裏都不去了,每天拎著木盒在家和太醫院之間往返。
今天燉雞湯,明天煮紅糖雞蛋......
曾幾何時,他負傷臥床,她也是這樣守在床前,變著花樣叫廚房給他補身子。
慕容翎回府那天,整個將軍府都被沈知微掛上了紅布條。
她大擺宴席三天三夜,將整個京城有名有勢的人都請了過來,
“公主殿下懷孕了,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恭喜恭喜啊!”
“這孩子將來肯定和公主殿下一樣漂亮!”
她笑著應和,眼角眉梢都是將為人母的喜悅。
宴席結束後才找到蕭承硯,伸出的手有些遲疑:“姐夫......”
“恭喜知意妹妹。”他握住她的手,笑得恰到好處,“祝你們幸福美滿。”
沈知微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
這樣的祝福太過得體,得體到讓她心裏發慌。
自從“沈知微去世”後,蕭承硯每日都借酒消愁,何時這麼平靜過?
可不等她多想,慕容翎就走過來挽住了她的胳膊,“知意,不是說好請承硯吃飯嗎?”
為了感謝蕭承硯的心頭血,慕容翎非要請他吃飯。
他再三拒絕,卻還是被拉上了馬車。
酒樓裏,店小二熱情地迎上來:“三位客官裏邊請!”
他目光在沈知微和慕容翎之間轉了轉,笑道:“兩位真般配!”
又看向蕭承硯:“這是您兄長吧?長得真俊。”
沈知微一怔,還沒說話,卻聽蕭承硯已經溫聲答道:“對,我是她兄長。”
這句話像刀子一樣捅進她心裏。
可看著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她終究沒有糾正。
點菜時,她熟練地報出一串菜名:“羊肉羹、蟹釀橙、魚膾......”
全是慕容翎的喜好。
直到小二向蕭承硯問道:“這位公子想吃什麼”,她才恍然想起什麼,轉頭看向蕭承硯。
“我都可以。”他低頭喝茶,熱氣氤氳了眉眼。
菜上齊後,蕭承硯機械地一粒粒扒著米飯。
直到喉嚨突然發緊,他才驚覺碗裏的羊肉上灑了花生碎——
他吃花生會導致風疹!
曾經沈知微記得他所有忌口,連廚房做飯時都會特意叮囑不要花生。
現在她卻點了整盤帶花生碎的羊肉。
“承硯?”慕容翎注意到他臉色不對,“你怎麼了?”
沈知微這才抬頭,看清他泛紅的臉頰後猛地站起來:“你吃花生了?!”
呼吸越來越困難,蕭承硯眼前發黑。
恍惚間,他看見沈知微朝他衝來,卻在半路被慕容翎的痛呼攔住:“啊......我肚子好疼......”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他看著沈知微僵在原地,目光在他和慕容翎之間掙紮。
最後,她扶起慕容翎,臨走前對店小二匆匆交代:“麻煩送我兄長去醫館。”
“公子?公子!”店小二驚慌的呼喊越來越遠。
而他也模糊了意識,徹底暈了過去。
醫館的艾草味刺得人眼眶發酸。
蕭承硯醒來時,醫師的銀針正紮在他手腕上。
“公子你醒啦?”醫師鬆了口氣,“幸虧店小二送你來得及時,風疹可是會要命的。”
蕭承硯想說話,卻發現喉嚨火辣辣的疼。
沈知微毫不猶豫抱著慕容翎離開的背影,在眼前揮之不去。
他閉上眼睛,任由淚水順著臉頰滑下。
原來,他的妻子早就死了。
死在那場意外裏,死在三年前,死在......她選擇成為別人妻子的那一刻。
回府那天,陽光很好。
蕭承硯剛走到太醫院門口,突然看見那輛熟悉的楠木鎏金馬車。
下一秒,慕容翎就從醫院大門走出來。
馬車的簾子“嘩”地被打開,沈知微三步並作兩步衝過去,小心翼翼地扶住他的肩膀:“慢點,太醫說你要多休息......”
她的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來,和當年向他撒嬌時一模一樣。
蕭承硯站在原地,看著馬車揚長而去,塵土揚在他蒼白的臉上。
她甚至連一個眼神都沒分給他。
......
傍晚的風帶著涼意。
蕭承硯推開將軍府的大門,遠遠地,他就看見一個窈窕的身影站在他房門口。
沈知微手裏拎著幾包藥材,腳邊還堆著幾個網兜,裏麵裝著各種珍稀水果。
“承硯。”她快步走過來,“你風疹好點沒有?”
多麼諷刺。
白天對他視而不見,沒人的時候卻又來裝深情。
“謝謝公主關心,我好多了。”他繞過她要去開門。
沈知微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這些你拿著補身子......”
“不用——”
“知意!出事了!”慕容翎突然衝進府裏,臉上掛著淚痕,“我、我在科舉上幫人徇私舞弊的事情被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