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今不過是一介罪奴,一個從掖幽庭死裏逃生回來的廢人。”
“而柳大小姐,馬上就要成為鎮國公府的嫡長子夫人,未來的小國公妻。”
“這麼稱呼,不合適。罪奴可承受不起。”
林宇淡淡地說道。
柳如意被他這話噎得說不出話來,整個人都愣在了原地。
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過往的畫麵:那個會在花燈會上為她披荊斬棘,教訓那些出言不遜的流氓的少年;
那個為了給她采摘山頂的雪蓮,不惜跋涉千裏,隻為博她一笑的男人。
他那麼愛她,那麼維護她,怎麼可能會用這種帶著刺的話來攻擊她?
就在她愣神的時候,林宇卻沒有再看她一眼。
他徑直轉過身,邁步走向顧常婉。
“國公夫人。”
“我母親的靈堂,到底在哪裏?”
顧常婉被他那不帶感情的目光看得心裏發毛。
又注意到一旁親兒子陳宇難看到極點的表情,心中歎了口氣。
罷了,那件事,一會兒再說也不晚。
她指了指一個方向:“往東,穿過蓮花池,最盡頭的小院就是......”
林宇點了點頭,沒有道謝,也沒有再看任何人,徑直朝著顧常婉指的方向走去。
蓮花池的水已經枯敗,池中的枯枝敗葉隨風搖曳,發出“簌簌”的聲響。
林宇一路走過去。
終於來到那座小院,院門敞開著,裏麵一片肅穆。
他邁步而入,正對著門的,便是設好的靈堂。
黑色的挽聯垂落,香爐裏燃著嫋嫋的香,正中央擺放著一個嶄新的牌位。
“故國公府妾室李氏之靈位。”
林宇站在靈堂前,目光落在那牌位上,眼神猛地一沉。
嶄新,太嶄新了。
新得就像是昨晚才匆匆趕製出來的。
挽聯的墨跡還透著一絲淡淡的濕意。
香爐裏的香灰也少得可憐,顯然沒有經過長時間的焚燒。
這怎麼可能是早已設置好的靈堂?
這分明是得知他要來,才倉促布置出來的!
林宇眼中閃過一絲寒意。
看來,自己之前的猜測沒有錯。
這對夫妻,還有這個府邸裏的其他人,急著把他從掖幽庭弄回來,甚至不惜搬出他那個素未謀麵的生母的靈堂做幌子。
到底是什麼事有求於自己?
不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十八年前他從那個蔚藍的星球,穿越到這個早已夭折的身體上。
來之不易的親情,使他從來都不會對家人動什麼腦子。
但現在他們已經不但不把自己當家人,還裏裏外外算計。
既如此,深藏二十年的五千年華夏智慧結晶,也是時候動用起來了!
此時。
見林宇毫不留情地邁步離開,頭也不回地走向那個“倉促布置”的靈堂,柳如意隻覺得胸口堵得慌。
鎮國公夫人還在這裏站著,陳宇那雙眼睛也跟毒蛇似的盯著她,再待下去也隻是尷尬。
她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國公夫人,如意今日前來,本意隻是想看看宇哥。”
“如今既已見到,他似乎也不太想見到我這舊人,那如意便不多打擾了,先行告退。”
顧常婉見狀,心裏暗暗鬆了口氣。
這林宇一回來,簡直是把國公府鬧得雞犬不寧。
柳如意能主動提出走,那再好不過。
“哎,柳大小姐言重了。宇兒他......剛回來,心情可能不太好,你也別往心裏去。來人!”
她衝著旁邊候著的下人喊了一句,但緊接著又改口,目光轉向一直陰沉著臉的陳宇,“宇兒,你送柳大小姐出府吧。”
陳宇幾乎是咬著牙應了一聲“是”。
他看著柳如意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再想到她剛才對林宇表現出的那種“心疼”,肺都快氣炸了。
但他知道現在不是發作的時候。
“如意,我送你。”
兩人一前一後地出了院子,沿著國公府的抄手遊廊往大門走去。
一路上,誰也沒開口說話。
到了府門外,柳如意的轎子已經停在那裏等著了。
她停下腳步,正準備福身告辭,陳宇卻猛地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
“嘶!”
柳如意吃痛,掙了一下,但陳宇抓得很緊,指尖幾乎要掐進她的肉裏。
“陳宇,你幹什麼!”
陳宇看著她,那雙眼睛因為憤怒而充血,顯得更加凶狠。
“柳如意,你別忘了!”
他的手又用力了幾分,身體微微前傾,壓迫感十足。
“你是我的未婚妻!我陳宇的未婚妻!”
“你還敢叫他宇哥?當著我的麵,對著那個廢物露出那種眼神?!”
他幾乎是吼出來的。
“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柳家的女兒,丞相府的嫡女,未來的鎮國公府嫡長媳!你就不知道何為羞恥?何為——不守婦道?!”
聽到“不守婦道”四個字,柳如意心中一寒。
她猛地甩開他的手:“陳宇!你把話說清楚!”
陳宇被她甩開手,麵色更難看,嘴角勾起一個嘲諷的弧度:“怎麼?被我說中了惱羞成怒了?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你是不是還在想那個廢物?”
柳如意沒有回答,她隻是用那種輕蔑又厭惡的眼神看著他。
沒錯,她厭惡他。
從知道自己這門親事要從林宇換成陳宇的那一刻起,她就厭惡這個男人。
他不如林宇優秀,不如林宇體貼,不如林宇有擔當。
但她不能退縮。
因為,她是柳如意。
丞相府如今的處境並不好。這些年明相一脈日益衰落,朝中新貴崛起,黨爭激烈。
父親雖是丞相,卻如履薄冰,每一步都走得艱難。
府裏開銷巨大,偏偏生意上又接連出了問題。
最要命的是,府中子嗣單薄,除了她這個嫡女,幾個庶出的兄長不成氣候。
父親需要穩固地位,需要可靠的盟友,更需要一個能繼承衣缽的嫡子。
於是,她這個嫡女的婚事,就成了家族最大的籌碼。
國公府,新帝的心腹,權傾朝野。
與國公府聯姻,是父親能想到的最好的出路。
原本定下的是與年輕有為、前途無量的林宇,這是樁門當戶對、強強聯合的親事,也是她真心期盼的。
然而,林宇卻出事了。
他不是國公府的嫡子。
入掖幽庭,生死不明。
這個時候,真正的嫡長子陳宇站了出來。
柳如意隻能用自己的終身幸福,換一個嫡子的名頭,換取家族暫時的安穩......
想到這些,她的眼中閃過一絲悲涼。
可陳宇看到她眼中閃過的,隻是對他的輕蔑和對林宇的眷戀。
他覺得自己的尊嚴被狠狠地踐踏了!
“你別念著他了。”
“那個廢物,那個林宇......他過不了多久,就是死人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