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來的時候,我正躺在醫院的病房裏。
我緩緩把雙手伸到眼前,心裏默念著剛才的一切都是幻覺,可手上散發出的血腥味卻在提醒著我,那是真的。
我未出世的孩子,真的死了。
眼睛被窗簾縫隙裏透進來的陽光晃到,我猛然意識到我的母親正在被烈火吞噬。
慌忙間我滾下病床,爬到牆邊倚靠著的一副輪椅上,匆忙趕到母親所在的廢舊倉庫。
可費力地推開那扇門的同時,眼前的黑暗卻像是要吞噬我一般。
沒有火光…也許顧天流良心發現,救下了我媽?
可等我略帶著遲疑推著輪椅進去,看到地上徒留一片灰燼時,我心中湧起的希望之火被澆滅了大半。
我掙紮著起身,卻直接摔倒在地上,拖著殘破的雙腿爬向那堆灰燼時,我第一次如此憎惡我是個殘廢。
如果,當初我沒有跟顧天流結婚,我就不會因為他弄殘了雙腿,現在這個時刻靠近我的母親,也能更快一些。
爬到那堆灰燼旁,看到其中還殘留著的那枚鉑金婚戒時,我心中的最後一絲希望也轟然倒塌。
那是我媽從不離手的戒指。
我痛苦地嚎哭了半晌,直到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淚,才掙紮著在附近找到一個破舊的盒子,緩緩將那些骨灰斂進盒子中。
再將那枚鉑金婚戒放在最上麵。
“這是您最喜愛的東西,就讓它也跟著您一起去吧。”
我再度爬向輪椅,手肘已經被磨得血肉模糊,可一雙皮鞋卻突然出現在我眼前。
“哎呦呦,可真要恭喜你啊蘇嫣然,曆經千難萬險終於見到你媽了。”
“快讓我看看老人家在哪呢?不會已經化成灰了吧?”
我怒火攻心,向楊可怒吼著:
“楊!可!我要殺了你!”
可似乎是早有準備,也欺負我身殘,她抬起一腳直接踩在我的頭上,狠狠碾了兩下,止住了我下一步的動作。
她垂著眉勾起嘴角,用居高臨下的態度繼續說著:
“噢對了,忘了告訴你,當然其實你肯定也清楚,那個什麼狗屁玉鐲,確實根本不存在。”
“可我就那麼一說,顧天流就直接信了,大概這就是愛吧,你覺得呢?殘廢狗。”
我的怒氣已經到頂,奮力掙紮下,楊可腳下不穩,卻是直接被我掀翻了過去。
我掙紮著爬到她身上,用盡渾身力氣壓製住她,還死死抱在懷裏的骨灰盒硌得我生疼也顧不上。
我高高昂起頭,拚盡全力用額頭撞向她的鼻梁:
“你害死我媽!”
“你害死了我的孩子!”
“你不是喜歡我給你磕頭嗎?我給你磕個夠!看你受不受得住!”
幾下過後,楊可已經血流滿麵,可她卻咧起嘴角露出一個滲人的笑。
隨後臉色一變,張嘴哭喊道:
“嫣然姐,別打了,我知道錯了,我不該跟你搶你心儀的東西,那玉鐲我不要了,你留著就好。”
“求求你,留我一條小命吧,我再也不敢了…”
我皺起眉不知她唱得是哪一出,可下一秒我就被一股大力從楊可身上拽開,像破爛一般扔在一邊。
倒地的瞬間我趕忙先看了眼懷中護著的骨灰盒,見它沒事才抬起頭來,可顧天流的巴掌先到了我的臉上。
我心下了然,原來是楊可的靠山來了。
顧天流站在我麵前,臉上的血色還未恢複,更顯得他表情中寒意深重:
“蘇嫣然!你真tm是一條瘋狗!”
“我真的對你很失望,看來孩子的事情,還不夠讓你有教訓。”
“我會立刻讓人把你媽從醫院扔出去,別怪我沒提醒過你。”
這一次,我是真的笑了。
我吃力的倚靠在柱子上,止不住地笑了起來,看向顧天流的眼神裏也沒有了一絲情感:
“你沒機會把她扔出醫院了,因為她已經死了…”
他皺起眉,雙手交叉在胸前,麵帶不屑:
“還在騙我說你媽死了?你媽要是真死了,你現在卻像條瘋狗一樣跟楊可打架?”
我沒有理會他的羞辱:
“對啊,誰讓楊可就是害死了我媽的罪魁禍首呢?”
說著我下意識瞥向懷裏的骨灰盒,卻沒想到我這個下意識的動作被顧天流捕捉到。
他吩咐手下將我製住,然後一把搶走了我媽的骨灰盒。
他打開看了一眼,見滿盒的灰白色粉末,嗤笑一聲又將它合上,隨手向空中拋了起來:
“接著演!別停!道具都整上了,這骨灰做得挺像的啊?”
我的心隨著那方盒子起落,忍不住向他哀求起來:
“天流!天流我求你!你把我媽放下,那真的是她的骨灰啊!”
可他卻滿臉嫌棄,停下了手上拋動盒子的動作:
“哎呦,看來是真的啊,那這可怎麼辦,我是不是對咱媽太不尊敬了啊?”
“但是我真的很像給可可出氣,這樣吧,你隻要爬到我腳邊,我就把你媽還給你,好嗎老婆?”
我立刻匍匐在地上,急切地喊著:
“沒問題!爬!我這就爬!”
我奮力向他爬去,幾米的路程轉瞬即至,我努力抬起頭看向他:
“我爬到了,天流,快…快把我媽還給我…”
他卻再一次拋起了那方骨灰盒,語氣中帶著滿滿的嘲諷:
“再學兩聲狗叫吧?我想聽了老婆。”
我一時氣結,可看向那一次次被拋向空中的骨灰盒,我隻能卑微地向他發問:
“隻要我叫了,你就把我媽的骨灰盒還給我,好嗎?”
他想也沒想就點下了頭,語氣中的嫌棄更濃:
“當然老婆,我說話算話的。”
“汪!汪!汪!”
我再沒猶豫,強忍住屈辱叫了幾聲。
可就在我叫聲止住的那一瞬,顧天流的雙手,卻沒再去接被他拋起的骨灰盒。
那盒子自由落體,正好在我麵前砸了個稀爛,我整顆心也在這一刻一同被摔了個稀爛。
骨灰四處飄散,我隻能徒然的伸出雙手想阻止它們飛散。
顧天流毫無感情的聲音再度響起:
“今天演的挺好,我差點就真信了這是你媽的骨灰了,下次繼續努力。”
說完他便轉身帶著楊可離開了這裏。
我沒有再呼喊他的名字,也流不出一滴眼淚了。
靜靜收斂了還能找到的骨灰,我用自己的外套將它們包得嚴嚴實實,拾起那枚鉑金婚戒戴在我的手上。
我拿起手機,撥通了那個在黑名單裏躺了許久的電話:
“顧天流的一切都送給你,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