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康明和我一起出了門。
“對不起臣哥。”
他有些懊悔的開口:
“我應該不和裴政掰扯的,直接再買一杯就好了,要不你也不會和秦可卿吵架。”
“憑什麼買?”我步伐很快,“就因為他沒錢,就可以做錯事讓別人承擔?”
“而且,”我腳步一頓,“我今天下午已經和秦可卿分手了。”
陳康明一言不發的跟在我身邊。
“你不相信?”
他搖了搖頭。
“說實話你別生氣臣哥,沒人相信,你會真的和秦可卿分手。”
“更何況這麼多年的感情,你真舍得?”
坐在回家的車上,我腦海中一直是陳康明的這句話。
快到家時,我提前下了車,一個人走在寂靜無人的街道上,頭腦混沌。
認識秦可卿的那年,我還不到八歲。
爸媽剛帶著我離開原來生活的城市來到這裏落戶。
周遭不少人都對我指指點點。
“就是那個男孩,偷偷帶他表弟遊泳害死人家,連累父母也被家族趕了出來。”
“聽說死的那孩子是個神童,馬上就要去京大上少年班了。”
“他不會是因為嫉妒,故意害死弟弟的吧?”
我實在受不了眾人的議論,在一個夜黑風高的晚上,獨自爬上了這條路盡頭的那座山,準備縱身一躍,一死了之。
卻被當年的秦可卿,在身後死死抱住了腰。
從那以後,她就始終跟著我,寸步不離的守在我身邊,生怕我還會尋短見。
表弟的事情折磨的性格陰晴不定,討厭人群討厭朋友,可無論我怎麼發了瘋似的趕她走,她始終都隻會微笑。
賴在我身邊,說要當拯救王子的美人魚。
真是個小傻瓜。
在學校裏,無論是誰背後議論我的事,都會被秦可卿找人狠狠的揍一頓。
“誰說江晏辰是故意害死他弟弟的,你們不知道真相就胡說八道,看我不打死你們。”
我衝過去,用力推開她。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她卻毫不在意的歪著頭傻笑。
“我偏不,我就要管,將來還要管你一輩子呢。”
從那天後,我妥協了。
任由她像是個小管家婆似的管東管西,一管就是十幾年。
直到高一那年的寒假,裴政跟著他爸來到了秦家。
他是秦家司機的兒子,因為考上了市裏的高中,不得已搬進秦家跟他爸一起生活。
我第一次見到他,是秦可卿得了物理競賽銀獎那天,翻牆爬進她的臥室,藏在洗手間裏,拿著精心挑選的禮物準備給她個驚喜。
結果看到她帶著裴政一起進來。
“我給你親手刻了一隻小兔子,希望你能喜歡。”
裴政忐忑的把自己的禮物放在了她的掌心裏,聲音都在發顫。
“我知道肯定不如晏辰準備的貴重,但是我熬了幾個晚上做的,是我的真心。”
“謝謝,真心對我更重要。”
我聽見了秦可卿的聲音。
一股憤怒湧上心頭,我推開洗手間的門就走了出去。
“什麼叫不如我送的貴重,你什麼意思?你送就送你的,怎麼?你送的便宜是真心,我買的貴就是假意?”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看到我,他嚇了一跳,臉漲得通紅,慌亂解釋。
秦可卿將他送了出去。
“這有什麼好生氣的?”她關上門,衝我笑。
“我討厭這個人。”
“他家裏條件差,他媽重病常年臥床,家裏還有兩個沒有勞動能力的老人,全家都指望他爸在我們家的這份工資,他這種情況能考進城真的不容易,我父母也讓我多照顧他。”
她說,最多三年而已。
可這三年,卻成為我們爭吵最多的三年。
裴政像是蒼蠅一樣總是圍著秦可卿轉,會在半夜我們正在視頻的時候突然出現在她的鏡頭裏,隻穿著工字背心就來問題,或者找各種理由讓秦可卿一個女孩子去幫他一個男生的忙。
無數件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都成為我憤怒的導火索。
可隻要我一質問,他就會一副我窮你才看不起我的委屈態度。
永遠裝木作樣的忍氣吞聲,說著最男綠茶的話,做著最挑釁的事。
仿佛受盡了我給的委屈。
所有人都在指責我看不起他。
就連秦可卿,都覺得是我故意找茬。
“都是些順手的小事,幫幫也沒什麼,我又不喜歡他,你總是吃醋幹什麼?”
可我就是討厭裴政。
我鬧過,生氣過,分手過。
可分手後,又輾轉反側睡不著,整夜整夜失眠,自己沒出息地主動求好,甚至嘗試改變自己,讓自己再寬容一些,大度一些。
陳康明說得沒錯,我的確舍不得秦可卿。
十幾年的感情就像刻在骨髓,每次想要剝離都像鈍刀割肉,好疼好疼。
我怕疼,所以每次都選擇了逃避。
直到上個月,我桃子過敏,家裏沒人,給秦可卿打了十幾個電話,都沒有人接。
自己昏厥前吃了片抗過敏的藥,在冰涼的地板上昏睡了整整五個小時,才好不容易緩過勁兒,撿回了一條命。
卻發現秦可卿陪秦政去了新華書店,買一本大眾都知道的參考書。
那一瞬間,我突然就覺得,好像分手,也不是什麼特別難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