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明哲慢悠悠地端起茶碗,吹了吹浮沫,品了一口。
“侯爺啊,莫急,莫急。”他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子篤定。
“蕭辰那小子,我也叫人去軍中打探過了。”
蕭長慶精神頭稍稍回來些:“哦?太尉查到什麼了?”
孫明哲嘴角撇了撇,發出一聲冷哼。
“那蕭辰,在軍中擔任的鎮武將軍名不副實,說是統領萬人,實際手底下攏共不到三千號人,算個屁的大人物。”
“至於什麼麒麟將軍,跟他更是半點關係都攀不上。”
孫明哲頓了頓,語氣裏滿是不屑。
“還有那個叫張猛的什麼裂碑手,我也查了。”
“那家夥在軍營裏的時候,腦子就不太靈光,聽說回鄉之後更是神神叨叨的。”
“那天在侯府,我看八成是他老毛病犯了,認錯了人。”
“再不然,就是蕭辰那小子使了什麼見不得光的陰招,把他給蒙騙過去了。”
孫明哲放下茶杯,看著蕭長慶。
“侯爺您自己琢磨琢磨,他蕭辰要真有那麼硬的後台,能在你蕭家忍氣吞聲這麼多年?”
“能讓楊家那丫頭當著那麼多人的麵把婚給退了?”
孫明哲這番話,說得蕭長慶心裏那股憋屈勁兒散了不少。
是啊!他怎麼就鑽牛角尖了!
那張猛肯定是個瘋子!徐靖那老東西,十有八九是被人給忽悠了!
蕭辰那野種,他能有什麼天大的本事!
蕭長慶心裏的火氣又變成了陰狠的怨毒。
“太尉,您的意思是......”蕭長慶眼裏凶光一閃。
孫明哲端著茶杯,湊近了些,聲音壓得跟蚊子哼哼似的。
“侯爺,蕭辰那份軍功,跑不了,還是您的。”
“至於他蕭辰本人嘛......”孫明哲拖長了調子。
“一個沒了蕭家照應,還得罪了刑部的野狗,是死是活,不還在侯爺您一念之間?”
“手腳麻利點,做得幹淨些,誰還能嚼舌根不成?”
蕭長慶聽完,臉上因為破財憋出來的褶子都鬆快了不少。
他眼神陰鷙,透著一股子狠勁兒。
壽宴總算是開了席。
蕭府裏頭,加上些來賀壽的旁支親戚,烏泱泱坐了一堂子人。
可這氣氛,實在熱鬧不起來,透著股子尷尬。
蕭辰自然是沒份兒參加的,蕭家也沒人想起給他留個座。
他那破落偏院裏,清瑤端著一碗剛熬好的肉粥,配著兩樣爽口的小菜走了進來。
“公子,您好歹吃點東西。”清瑤聲音輕輕的,眉眼間全是藏不住的擔心。
蕭辰接過碗筷,神色如常,安安靜靜地吃著。
酒喝了三輪,菜也上了幾道。
蕭長慶被孫明哲在旁邊拱了幾句火,端著酒杯,臉上帶著酒氣,晃晃悠悠地就摸到了蕭辰的偏院。
他後頭,蕭祖耀和蕭茹也跟了過來,一個滿臉怨毒,一個幸災樂禍。
“蕭辰。”蕭長慶站在院子當中,下巴抬得老高,那口氣跟賞飯似的。
“今兒個是老子大壽,看在咱們好歹父子一場的份上,你過來給老子敬杯酒。”
“以前那些不痛快的事,說不定老子一高興,就當沒發生過。”
他心裏琢磨著,蕭辰瞧見蕭家現在這“慘樣”,又被刑部的人給盯上了,還不嚇得屁滾尿流,趕緊跑回來跪舔?
蕭辰慢條斯理地放下手裏的筷子,抬起頭,看著蕭長慶,那神情,就跟看個不相幹的路人甲似的。
“我跟蕭家,早就沒任何關係了。”
“你!”蕭長慶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老臉憋得通紅。
“你個小畜生!你以為蕭家完了,你就能有好日子過了?”
“我告訴你,爛船還有三斤釘呢!”
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得意事,從懷裏掏出一份金燦燦的文書,在蕭辰眼前使勁晃了晃,臉上那叫一個得意。
“睜大你的狗眼給老子看清楚了!”
“這是我蕭家跟銀鳳商會簽的契約!”
“銀鳳商會,知道不?那可是富可敵國的大商號!”
“有了他們的幫襯,我蕭家想東山再起,那就是分分鐘的事!”
“到時候,你蕭辰,照樣是個沒人要的廢物點心!”
蕭辰瞅著那份契約的樣式,還有上頭龍飛鳳舞的“銀鳳商會”四個大字,心裏跟明鏡似的。
而蕭長慶那張老臉泛著油光,手裏的契約抖得嘩嘩響,那模樣,活像抓著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他唾沫橫飛:“銀鳳商會給你介紹下,那是遍布大乾,連通南北的巨賈!那財力,是你這種土包子能想象的?”
蕭祖耀臉上的淤青還沒消利索,又開始上躥下跳:“蕭辰,孫子似的跪下磕頭,我爹一樂,興許賞你口餿飯!”
蕭茹抱著胳膊,嘴角撇得能掛油瓶:“沒錯,徐大都督給你撐腰?做夢!離了蕭家,你算個屁!”
蕭辰瞧著這幾張醜惡嘴臉,心裏連點漣漪都沒有。
銀鳳商會......昭月那丫頭,這“驚喜”還真是一環扣一環。
他慢悠悠站起來,拍了拍衣袍上的灰。
他開口:“我乏了,要歇著。”
說完,眼皮都懶得抬一下,直接往院子外頭走。
蕭長慶氣得原地蹦高:“你個廢物!給臉不要臉!等著餓死街頭吧你!”
蕭祖耀咬牙切齒:“爹,甭跟這野種廢話!等銀鳳商會的銀子砸下來,咱們家立馬翻身!看他還怎麼狂!”
蕭茹捂著嘴嗤笑:“我看他是嚇破了膽,夾著尾巴逃了!”
廊簷下幾個路過的下人聽見動靜,也湊過來看熱鬧,嘴裏嘀嘀咕咕,都是些“白眼狼”、“不識抬舉”的屁話。
蕭辰對這些嗡嗡叫的蒼蠅充耳不聞,腳下半分沒停。
他找了個清靜地兒,摸出那枚鳳凰玉哨。
照著李公公教的法子,一段獨特音節從玉哨溢出,指尖輕點,口中念念有詞。
沒多大功夫,夜空裏一道淡影閃過,一隻神駿的鳳翎鴿悄沒聲地落在他肩上。
蕭辰解下鴿子腿上綁著的細竹管,抽出紙條展開。
娟秀字跡,熟悉的蘭花香,是昭月的手筆。
信上一開始嗔怪他藏著掖著,不早點亮明身份,害她白擔心一場,跟著就說到了銀鳳商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