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疼的尖叫出聲，眼淚瞬間湧了出來。

縮回手的瞬間，碗掉落在地。

碎片飛濺，劃破了我的小腿。

“念念！對不起，是哥哥沒拿好，以為你接住了。”

哥哥慌忙向我道歉。

“快來，快用涼水衝一下......”

我抬起頭，正準備說話，就看到王若若站在哥哥身後，臉上露出一個得逞地笑。

原來，這次竟然也是他們算計好的。

他們是想用燙傷為借口，讓我把培訓名額讓給王若若吧。

我突然不想開口解釋了。

需要開口向多次傷害自己的親哥哥解釋，比他傷害我這個事實，還要讓我難過。

複雜的情緒凝聚在一起，變成了剜心刻骨的恨意。

既然重來一世，那麼這次，是我不要他了。

“念念，你先衝一下涼水啊，哥哥這就去給你買碘伏和燙傷膏......”

哥哥說完，就跑了出去。

整個家裏，就剩下了我和王若若兩人。

我的手背火辣辣地疼，漸漸地起了好幾個透明的水泡。

關掉水龍頭後，我定定地看著王若若。

“為什麼要欺騙我哥哥？”

“什麼？”

她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我爸媽明明就是為了救你而死，你為什麼要和我哥哥說，是我害死的他們？”

王若若眼中閃過一絲慌亂，

“你，你都想起來了啊？”

1975年8月，接連下了好幾天的雨。

有一天晚上，大家都熟睡了以後，土壩被雨水衝垮，淹沒了村莊。

那晚，姑父帶著哥哥在林場值班，爸爸一個人帶著我們往山上跑。

“明明是你不小心摔倒，我爸去救你，是你使勁兒踩著他的背爬上了一棵老槐樹，我爸的頭被你踩進了水裏，再也沒有出來。”

“因為你耽誤了大家的時間，我們才都被洪水衝走的！明明是你害了我們所有人！你卻和哥哥說是我害死的大家，並以此為借口，想要搶走我廣播電台的培訓名額！”

“王若若，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王若若爬上樹後，我媽掙紮著想去救爸爸，可是洪水已經漫過了她的胸口。

在被衝走的一瞬間，媽媽緊緊地將我抱到了懷中。

第二天，我是在另一個村子的路邊醒來的。

因為媽媽的保護，我安然無恙。

可媽媽、姑姑、還有姑姑懷中的小表弟，都沒能幸存下來。

或許是爸媽的死對我的打擊太大，我的大腦選擇了忘記。

以至於後來哥哥追問我爸媽是怎麼死的時候，我總是想不起來。

直到上一世，我病入膏肓時，大腦卻如同走馬燈一樣，開始自動播放我從小到大的一生。

我這才想起，父母真正的死因。

“嗬嗬嗬嗬～”

王若若突然笑出了聲。

“林念念，憑什麼你爸媽願意為你豁出性命，而我媽隻知道抱著弟弟，麵對我求救，卻無動於衷。”

“是，我的命的確是舅舅救下的，可你沒了父母，表哥不是照樣疼你？我呢？我爸第二年就又娶了個女人，生了個兒子，早就忘了還有我這個女兒了！”

“憑什麼你能得到所有人的愛，而我什麼都沒有？我就是要搶走你的哥哥，搶走你的工作，搶走你所有的一切，我要過得比你好，我要高高在上的俯視你！”

原來，王若若對我巨大的惡意，竟然來自於她對我的嫉妒。

上一世的她，的確做到了。

我歎了口氣，還沒來得及說話。

王若若咧嘴一笑：

“就算你想起來了又怎樣？你照樣爭不過我。”

說著，她拿起地上的陶瓷碎片，狠狠地劃傷了自己的胳膊。

就在這時，哥哥推門而入。

“若若，你怎麼受傷了！”

“表哥，你別怪念念，她是不小心才割傷我的......”

“林念念！”

哥哥拿起手中的燙傷膏朝我砸來。

“等我回來再跟你算賬！”

說完，他又轉頭，溫柔地對王若若說：

“走，我帶你去衛生所包一下，別感染了。”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手背上剛起的一大片水泡，自嘲地笑了笑。

哥哥害怕王若若感染，就從來不擔心，我受的傷，也會感染。

我走到錄音機旁，按下了暫停鍵。

這台錄音機，是去年王若若來之前，哥哥為了讓我練習播音，花了120塊錢買來的。

剛剛我和王若若的對話，被全部錄了下來。

我快速收拾了幾件衣服，留下了一張字條。

拿著我賣培訓名額的四十塊錢，和之前我攢下來的錢，在哥哥回來之前，離開了這個曾經屬於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