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見到韓崇謹已經是三個月後了。
那是個初秋,我的肚子已經漸漸隆起來。
我蓋著毛毯躺在小院的搖椅上,眯著眼曬太陽。
韓崇謹踏入西小院時,正有一朵桂花落到我的麵頰上。
我睜開眼,韓崇謹負手站在我麵前。
我慌忙掀開被子,向他行禮問安。
他看向我的眼神中,除了厭惡便多了幾分好奇。
「西小院的桂樹多年不開花,怎麼你住進來,竟開得這馥鬱,莫不是...」他打量著我的肚子,不再言語,隻抬手叫我起來。
桂與「貴」同音,即便他對蔣靜笙再癡心萬千,也希望我能為他一舉誕下麟兒。
我小心翼翼地說道:「妾身在這西小院也無事可幹,便常給這棵桂樹澆水,細心照料,一入秋便開花了。」
他嗯了一聲,也不看我,接著說道:「聽說夫人常叫太醫來給你請脈,這是夫人寬厚慈愛,你要心懷感激。」
「是。」我並不多言,隻是為他沏茶。
他微呷了一口,就皺起了眉:「這茶是誰拿給你的?」
我低著頭不吭聲。
韓崇謹麵露不悅:「這樣陳舊的茶,即便是稍有點頭臉的下人也是不喝的,竟然送到了你這裏!」
他的視線掃過被我堆在一旁的毛毯——那毛毯已經陳舊,陽光暴曬之下發出十分難聞的味道。
他並不是五歲孩童,知曉後宅之中克扣份例是常有之事,可負責我的一應起居事宜的,卻是蔣靜笙的陪房趙媽媽。
從我進府的第二天,蔣靜笙就將我的日常份例攬了過來:「沈妹妹既然有了侯爺的骨肉,就與我是一家人,咱們侯府家大業大,難道一個沈妹妹的份例沒有?怎麼能動用婆母的私庫呢?」
那時韓崇謹既感動又愧疚,抱著蔣靜笙溫存了許久。
可如今他看見我穿著不合身的衣裳,茶具桌椅也俱是舊的,心中對蔣靜笙便生出了一絲不滿。
他方才還誇讚蔣靜笙寬厚大度,如今卻自己打了自己的臉,隻覺得十分尷尬。
他冷哼一聲,將茶杯扔到桌上。
茶湯潑灑出來,一滴滴流到地上,發出些微苦澀的味道。
我趕緊說道:「侯爺恕罪。趙媽媽對妾很好,一應用度都是不缺的。」
韓崇謹對著院門口喚他的貼身小廝:「韓硯,進來!」
韓硯自幼邊和韓崇謹一起長大,算是韓崇謹最最信任之人。
「你去正院告訴夫人,就說日後西小院的用度還是交給太夫人,叫她不必再費心了。」
韓硯領命離開。
這時,我捧著肚子輕喊了一聲——腹中的孩子踢了我一下。
即便韓崇謹再討厭我,但對於他的血脈,他總是冷不下心腸。
那天,韓崇謹在西小院逗留了一刻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