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您醒了,太好了!”
薑清妤艱難的睜開眼,意識還有些模糊。
可耳邊那一聲稚嫩的‘母親’,讓她渾身一僵,瞬間清醒。
緩緩側頭,一個粉雕玉琢的孩子正立於眼前,眸中盡是關切和欣喜。
薑清妤一陣恍惚,回憶如潮水般洶湧而來。
這分明是她還年輕時的一幕,這個養在她名下,卻跟她毫無血緣的孩子就是一次次用這樣的關切和孺慕讓她將其視如己出,心甘情願的為他付出一切。
可結果呢?
他功成名就,翻臉不認人,卸磨殺驢。
帶著他的親生父母奪走她所有。
諷刺的是,他的生父不是別人,正是她那突發重疾,讓她義無反顧帶著巨額嫁妝過去衝喜不成,早已亡故的丈夫。
而他們所圖一直都是她的銀子,她薑家的財富,她的爹娘兄弟,被他們一家三口設計害死,人人羨慕的巨富薑家,一夜之間消亡於世。
他們拿著她薑家的銀子進獻皇帝,充盈國庫,成了大齊最大的功臣,加官晉爵,風光至極。
她則是在親眼見證了他們的風光之後,被他親手灌下毒酒,垂死掙紮間聽著他那字字憤慨,句句厭惡。
“一個低賤的商賈之女也配當我母親!”
“我本就是身份尊貴的侯門世子,卻因你有幾個臭錢硬生生的被逼與親生父母分離,成為了一個所謂的養子!”
“你可知我每每叫你母親的時候,你臉上的笑,讓我有多厭惡和惡心,今日我已經等得太久了,你早該死的!”
“不妨告訴你,當初我爹重病也不過是為了誘你上鉤,你竟還真傻子一般衝喜,假死罷了,不過也要感謝你的蠢,我們才能有現在的榮華富貴。”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原本應該是她丈夫的男人滿目涼薄。
全然忘了成親前他是如何甜言蜜語的哄她。
隻不過一個對視,男人就嫌惡的皺眉,“抬舉了你這麼多年,你該知足。”
“留著你,就是要讓你親眼看著你薑家人死絕,隻有你的痛苦才能緩解我們這麼多年的委曲求全!”
她雙眸充血,眸光一寸寸掃過他們,心中隻餘滔天恨意,“你們,不得好死!若有來世,我定要將你們挫骨揚灰!”
現在,她竟真的有了來世!
重生到了嫁進定義侯府的第三年,過去那幾年,她盡心盡力為侯府操持,憑一己之力撐起了風雨飄搖的侯府,讓她們重新過上了富貴生活。
而那個對她無比厭惡,還親手給她灌下毒藥的‘好兒子’,此時才不過是個五歲孩童。
這個時間,不早不晚,是最合適報仇的時候。
真好!
“母親!”
見她久久不語,五歲的鄭昭眼中關切更甚,“您別嚇孩兒,孩兒隻要您好好的。”
薑清妤眸光淡淡掃了他一眼,心中一陣冷笑。
若非他自己曾親口承認,從見到她第一眼就十分厭惡,她都要被他眼下的關心再次迷惑了。
小小年紀,竟已有這般城府。
那一聲母親,聽得她作嘔。
事實上,她也的確沒忍住直接就吐了出來,若非海棠眼疾手快,此時她怕是已經吐了滿床。
屋內泛起了陣陣酸臭,海棠和兩個丫鬟急忙伺候著收拾,將那個小人兒忽視了個徹底。
唯有薑清妤看到他麵露嫌棄,眼中迅速劃過一抹陰狠。
瞧瞧,前世她當真是眼盲心瞎得可怕,連一個五歲孩童都看不透。
薑清妤斂了神情,“瞧你昨夜怕是都沒睡好,我派人去向夫子告假,你且先去好好休息。”
以往她知道他懶散,所以從不讓他告一天假,日日親自盯著他學習,傾盡所能才將他培養成人上人。
都重生了,她自然不會再為他多費一點心思。
她倒是要看看,這位小神童,還能神到幾時。
聽著這話,鄭昭一愣,再仔細瞧著薑清妤不似在說笑,心中頓時又是一陣狂喜,可一想到方才她吐了......又覺得恐慌。
他娘親最近也是這般,時不時便會吐,爹爹和祖母說那是因為娘親要給他生弟弟了。
難道說,賤女人也是要生孩子了嗎!!!
娘親說過,他們一家人的生活都捏在這個賤女人的手上,他得要好生討好她才行,若她真生了自己的孩子,那往後......他必定不可能再要什麼就有什麼了。
這怎麼可以!
整個侯府都是他的,他的東西絕對不能被分走一點。
誰都不可以!
“孩兒不用休息,母親最喜孩兒好好用功了,眼下您病著,孩兒不能再讓母親擔心,否則孩兒就太不孝了。”
聽聽,多懂事的孩子。
薑清妤著實不想再與他多說,隻是神情懨懨的擺了擺手,“你還是個孩子,我病這幾日你要去學堂,又要來探望我,眼底都累出了烏青,告假一日不礙事。”
本就病著,麵對的又是個孩子,此番態度也不會引起懷疑。
鄭昭的確是個聰慧的孩子,好生約束定能成大器,前世便是如此。
要讓這種孩子走歪也不是什麼難事,他本就在外過了兩年,親生母親對他萬般縱容,養成了他懶惰肆意的性格。
來定義侯府後,老夫人和夫人又寵愛得緊,不壓著就會成紈絝。
重生一世,她怎麼可能再對這種豬狗不如的東西付出真心。
養廢了,他那親生父母又還能藏多久?
到底還是個孩子,即便心中有算計,卻依舊抵不住肆意妄為的誘惑,認認真真看了薑清妤好一會兒,確定她是真心要幫自己告假,而非給他的考驗,鄭昭這才應下。
“那母親您好好休息,孩兒晚些再來看您。”
房門一關,薑清妤臉色便冷了個徹底。
“海棠,將我請來的那些夫子全都遣散了,多給些補償。”
“少夫人,這是為何?”
海棠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薑清妤,以往少爺隻要不是下不來床,夫人從不會給他告假,就連這次生病也是因為少爺不願學武,夫人跟著在雨中淋了半日......
今日怎麼又是告假又是遣散夫子的?
薑清妤卻沒多說,隻道,“往後你就會知道的。”
從薑清妤的幽香苑一出來,鄭昭就歡天喜地的去了侯夫人的錦繡堂,人還未到,那藏不住的喜悅之聲便已先傳入侯夫人劉氏的耳中。
“祖母,祖母,昭兒來看您了。”
劉氏聞聲忙起身往外,鄭昭的小身子一下就撲進了她的懷裏,她稀罕的抱著親了又親,“乖孫兒,你今兒怎麼有空來祖母這裏?”
鄭昭從她懷中抬起頭,得意洋洋的看著她,“她今日給我告假,孫兒趕緊看您來了,祖母,咱們今日出城可好?昭兒許久未曾出城看爹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