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北街的梨園。
古樸木質,雕梁畫棟,整座戲樓以回廊環繞,美輪美奐。
上層設有幾間專門提供給達官顯貴的雅室,門窗皆是雕花鏤空的樣式,透過窗戶,能將整個戲場的景色盡收眼底。
“哎......”
沈燕宜坐在靠窗的茶桌前,單手撐著臉,另一隻手隨意的撥弄著麵前的茶具。
一張嬌俏的臉上滿是愁容。
她就是上輩子太滿心滿眼都是周砥,怎就沒有發現如今京城中,居然有這麼多歪瓜裂棗。
這要是一直找不到合適的,等到兩個月後宮內的旨意下來。
豈不是又要去做那太子妃?
她才不要!
光是想到這個場麵,沈燕宜就渾身的抗拒,直接鬧脾氣似的重重將手中的杯盞拍在桌麵上。
“煩死了!如今這京城中,怎就沒有一個好男郎!”
沈燕宜小嘴一撇,抱怨開口:“玉筠,你說我這幾日也看了不少男郎,怎麼就找不到一個合適談婚嫁的?總歸不能是我眼光太高?但我分明已經按照最低要求來了......”
她都沒有要求對方在朝堂闖出名堂,名震一方,也沒要求能縱著她寵著她,事事依著她,怎麼還是找不到好兒郎。
陳玉筠無奈笑著,嘴上說著要求不高,可實際上提出的要求,整個京城能夠達到的人屈指可數。
那風光霽月的太子殿下算一個,可偏沈燕宜又處處厭著他。
如此,想再找到第二個符合要求的,怕是難了。
“你可是沈家小姐,自然是要眼光高些才好。更何況以你的條件,何苦這般著急?那些著急相親的能有幾個好的?咱們且慢慢尋,總能找到如意郎君。”
沈燕宜歎了口氣,望著窗外戲場上正巧唱到一出逼婚的戲碼,心中滿是迷茫。
瞧著那台上的新娘掩麵哭泣,她仿若回到了被困東宮,孤苦無依的時候。
沈燕宜攥緊了手,其實她不恨周砥。
父兄出事時他恰好下江南失蹤,她都知道的,隻是在家裏最需要人時,她被困在東宮不得出,在她最需要周砥時,他又恰巧不在她身邊。
她都知道的......
與其說是恨旁人,沈燕宜不如說是在害怕,害怕自己再一次的無能為力。
看戲看得出神,直到聽見陳玉筠壓低聲音,輕聲詢問:“不過你當真不打算再試試太子了?之前你可還在元嘉麵前說要......”
“不試,臭男人一個,有什麼好試的。”
幾乎是下意識的悶聲脫口而出。
沈燕宜猛然回神時看去,便見陳玉筠看向自己的眼底閃著些許驚詫。
沈家女娘雖是嬌俏任性,但也從未說過粗話。
更況這粗話還是用來評價當朝太子。
“燕宜,這話不得讓旁人聽了去,否則被人拿腔說事,恐對你不好的。”
陳玉筠語重心長的提醒。
知曉好友的擔憂,沈燕宜俏笑著拉住她的手,寬慰道:“沒事的,放心吧,我剛剛隻是隨便說說,以後肯定不會再講了。”
外人都說沈家女娘乃世家貴女講禮的典範。
可鮮少有人知道,她這個貴女典範,私下可是沒少對太子放肆嬌縱。
每每說的周砥頭疼,說的他無可招架。
“那過幾日的秋獵呢?到時候來的可都是皇室血親,高門子弟,與相看時的那些公子哥還是有很大區別的,你正好可以去物色一番。”
聽到陳玉筠的提議,沈燕宜豁然開朗。
對啊!秋獵!
她怎麼能忘了這件事情呢!
秋獵屬於皇家活動,能來參加的男郎必定與在外想看的不同,說不定這裏就有符合自己要求的。
隻要能把握住這次機會,那她還是有可能在宮內的下旨前定下婚期,擺脫成為太子妃的命運。
想到這兒,她心中的鬱結也很快消散了幾分。
心下便有了新的對策。
......
翌日清晨。
兩人相約來到了京城附近,專供世家貴族訓練騎射的馬場。
真正的貴女並非是隻學琴棋書畫,針織女紅。
像是沈燕宜和陳玉筠這般,自小也會六藝齊全,騎射更不在話下。
隻可惜前世在嫁入東宮後,她長困於此,也再沒了隨意騎馬縱馳的機會。
沈燕宜換上輕便的裝束,來到馬場,指尖陷入棗紅馬緞麵般的鬃毛,沾著晨露的草香混著馬汗的溫熱氣息湧進鼻腔。
她足尖輕點馬鐙,身姿輕盈如燕般翻身上鞍。
皮革韁繩在掌心微微發澀,這生疏的觸感讓她不由得回想起從前自由自在的日子。
“怎麼樣?沈大小姐要和我比一下試試看嗎?”
聽到陳玉筠發出的邀請,沈燕宜指尖下意識的摩挲著韁繩,有所猶豫。
棗紅馬感受到少女的遲疑,噴著響鼻刨了刨地。
沈燕宜深吸一口氣,笑得歡快,“好啊,那就試一試看誰最先到達馬場邊緣。”
手腕輕揚甩出鞭花,駿馬立即踏著碎金般的陽光疾馳而去。
陳玉筠見此揚起一抹溫婉的笑容,扯動手中的韁繩,緊跟上去。
不知跑了多久,兩人毫無意識的逐漸離開了馬場。
直到前方一片茂密的葡萄園映入眼簾,方才發覺,緩緩勒住韁繩,停下馬步,細看到串串紫瑪瑙般的葡萄在陽光下閃爍著誘人的光澤。
“這是哪兒?馬場裏怎麼還種了葡萄?”
陳玉筠還在疑惑周圍環境,沈燕宜卻意識到不對。
看著眼前無比熟悉的地方,瞬間有些頭疼起來。
她怎麼就忘了,這馬場附近的另一個地方,就是周砥那家夥私下種植的葡萄園。
當真是冤家路窄,哪哪兒都碰得上和他有關的。
煩死了,真的要煩透了!
越想越是生氣,沈燕宜幹脆直接翻身下馬,牽著韁繩帶著棗紅馬邊往葡萄架的方向走去。
陳玉筠見狀忙開口,“燕宜,你做什麼去?”
“騎馬累了,去摘個葡萄解解饞。”
沈燕宜回首揚起一抹俏皮的笑,還不忘招手示意對方也過來一起。
陳玉筠沒有這個打算,可又不放心她一個人。
左右掙紮了一下,還是跟著下了馬。
“這葡萄園是別人種的吧?咱們就這麼偷摘會不會不太好?”
“有什麼不好的?這都是他欠我的。”
這話叫人摸不著頭腦,可話語間的熟撚誰都瞧得出來。
可這次,沈燕宜也不管做解釋,隻仔細的挑選出每串葡萄上結的最好的一顆摘下。
分給陳玉筠品嘗前,還貼心的用手帕擦淨表麵。
“給,嘗嘗,這些可都是上好的西域品種。”
聞言,陳玉筠意外,“沒想到你還懂這些。”
對於陳玉筠的話,沈燕宜隻是笑著將葡萄塞到她手中,沒做回答。
當初周砥外出江南時,這葡萄園都是她天天叮囑著下人打理,自然是再清楚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