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歲那年,露真珠在剛達到法定年齡時,便義無反顧地嫁給了顧淮。
所有人都羨慕她命好——顧淮是圈子裏說一不二的人物,偏偏把她捧在手心。
十八歲生日那天,他親自冒著生命危險下潛深海,采集最大的珍珠送給她當禮物。
甚至每一本書的扉頁上,都寫滿“露似真珠月似鉤”半句詩。
她一直以為這些詩是因她的名字而寫。
那時的她以為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以為顧淮對她的愛比海還深。
直到婚後不久,她在櫃子裏翻到一張舊照片——
照片上的女孩和她長得極像,眼尾那顆痣簡直一模一樣。
背麵寫著完整詩句:“半江瑟瑟半江紅,露似真珠月似鉤。”
兩行筆跡不同:一行秀氣得像女孩所寫,一行狂放如他的風格。
最後的落款是“江瑟瑟”與“顧淮”。
她盯著照片,忽然就明白了一切......
露真珠忽然笑起來,笑著笑著,眼淚卻掉了下來。
她攥著照片在地板上坐了很久。
終於,她顫抖著摸出手機聯係律師事務所擬定離婚協議書。
指尖剛觸到屏幕,手機忽然震動,彈出醫院信息:“露女士,您懷孕六周了。”
手機“啪嗒”掉在地上,屏幕映出她煞白的臉。
小腹泛起隱約墜脹感,像有什麼細小的東西正在那裏生根。
她的眼淚又湧出來,這次卻是滾燙的。
“寶寶......”她對著空氣輕聲說,聲音碎得像落在地上的珍珠,“媽媽該拿你怎麼辦呢?”
指尖劃過照片上“江瑟瑟”的名字,最終停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她慢慢把照片塞進抽屜最底層,用羊絨衫仔細蓋住——就像把破碎的心事,一起埋進深不見底的黑暗裏。
她告訴自己,哪怕去父留子,也要留下這個孩子。
這時,她接到了閨蜜餘棠的來電。
“真珠,你快來會所308包廂......”小棠的聲音帶著壓抑的顫抖,“我看見顧淮和一個女生......”
閨蜜讓她去會所接人時,她沒想到會撞見江瑟瑟。
推開VIP包廂的瞬間,水晶燈的冷光裏浮動著煙酒氣。
露真珠一眼就看見縮在沙發角落的江瑟瑟。
真的很像啊......
她忽然想起顧淮醉酒時總摸她頭發,呢喃“真像”。
喉嚨像塞了團棉花,她想說“我一點都不像”,卻隻能喊出:“顧淮。”
“顧總,您太太來了。”不知誰喊了一句。
露真珠這才注意到斜倚在榻上的男人——他額發微濕,領帶鬆垮地掛在脖子上,指尖夾著雪茄,姿態散漫又矜貴。
看見她時,他眼尾微挑:“怎麼穿這麼薄就來了?”
顧淮朝她招手,聲音帶著酒後的沙啞。
她沉默著走近,卻被他拽進懷裏,雪茄氣息混著古龍水味撲麵而來。
周圍響起曖昧的哄笑,有人調侃“顧總真是寵妻”。
她卻注意到角落裏的江瑟瑟正盯著他們交疊的手,指尖深深掐進掌心。
突然有人吹口哨,指著江瑟瑟笑:“瑟瑟,你前男友在這兒呢,快求求顧總給你爸續貸啊!”
哄笑聲裏有人喊:“你們以前那麼好,現在陪顧總睡一覺,錢不就來了?”
露真珠感覺到顧淮搭在她肩頭的手忽然繃緊,他叼著煙抬眼掃過去,煙頭在暗光裏明滅。
她以為他會冷笑,卻聽他慢悠悠開口:“少他媽廢話。”
他吐了口煙,身體更沉地靠在她身上:“我老婆要是不高興了,你們都別想好過。”
周圍爆發出哄笑。
江瑟瑟的臉瞬間漲得通紅。
那個打趣她的男人,油乎乎的手掌在她肩頭揉了揉,噴著酒氣笑:“怎麼,顧總不要你了?”
他指尖勾住她針織衫領口往下扯:“別怕,哥哥疼你——晚上跟我走,伺候得好,零花錢管夠。”
露真珠看見顧淮擱在沙發扶手上的指尖驟然收緊,指節泛白,攥著酒瓶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果然還是心疼了。
“我不要!”江瑟瑟強忍著眼淚,抬眼看向顧淮,“這輩子我隻認一個人......就算他不要我,我也不會讓別人碰!”
說完她轉身就走,高跟鞋在地麵敲出慌亂的節奏。
她的話卻像重錘砸在露真珠心口。
露真珠看見顧淮閉著眼揉太陽穴,指尖在沙發扶手上敲出急促的節奏——那是他隱忍怒意時的習慣。
下一秒,他忽然睜眼,目光掃過江瑟瑟泛青的眼尾,聲音陡然冷下來:“我去洗手間。”
“還有,以後管好你們自己的嘴。”
全場頓時無人敢再說一句話。
鬼使神差地,露真珠跟了上去。
在走廊盡頭的安全燈下,顧淮竟用濕巾擦拭江瑟瑟腕間的酒漬,動作輕得像是在哄一隻受驚的貓。
她忽然瑟縮著手往後躲,袖口滑落半寸,露出腕間淡青色刺青——花體英文“Huai”在皮膚下若隱若現。
“這是什麼?”顧淮的指尖驟然停頓,濕巾上的水漬滴落在她手背,像他此刻突然加速的心跳。
江瑟瑟慌忙用另一隻手捂住紋身,指尖發抖:“沒什麼......”
她低頭避開他的目光,發絲垂落遮住泛紅的眼角。
顧淮攥住她手腕,力道大得讓她輕呼出聲。
安全燈在他眉骨投下陰影,卻遮不住眼底翻湧的暗潮:“回答我。”
“別這樣......”江瑟瑟的聲音帶著哭腔,指甲掐進他掌心,“求你別問了......”
顧淮的喉結滾動:“後來你家破產......”
江瑟瑟忽然哽咽著撲進他懷裏:“我爸剛好病了,化療費要好多錢......我沒得選,必須離開你......”
“為什麼?”顧淮的聲音發悶,手臂卻漸漸收緊,“我可以幫你。”
“你當時已經自顧不暇了......”她的眼淚滲進他襯衫,“我不能再成為你的負擔......”
她掀起袖口,露出內側的刀疤:“你看,每道疤都是想你的夜......我寧願死,也沒碰過別的男人......”
顧淮的眼神瞬間被痛楚淹沒,低頭吻了吻她腕間的紋身,像在安撫一隻受傷的獸。
江瑟瑟靠著他,渾身發抖:“我寧願死,也不想讓你覺得我是那種人......我知道你現在有太太了......”
她忽然抬頭,杏眼裏蓄滿淚光:“可每次看到她,我都忍不住想起你說過要娶我的話。”
江瑟瑟順勢撲進他懷裏,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顧淮沒有推開她,反而把她緊緊護在懷裏。
而露真珠就靜靜站在外麵,看著手機上剛剛收到的顧淮發來的信息:“我碰到合作夥伴了,今晚會有應酬,不回去了。”
真是拙劣的謊言,就像他說愛她一樣,可從前的她居然還甘之如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