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過他做“皮影女”。
那是我們村子最核心的秘密,也是最肮臟的儀式。
首先,要選一隻養足一年的肥羊,不能有任何傷疤。
然後,在他那雙布滿老繭的手下,
用那薄薄的剔骨刀,貼著羊的皮肉遊走。
整個過程,羊不能死。
必須是活剝。
刀尖劃開皮膚,發出細微的撕烈聲,
血會瞬間湧出來,但很快又被熟練的手法止住。
我爸說,
皮影的靈性,全靠羊死前的那口怨氣和恐懼。
要想做出上乘的“皮影女”,恐懼越大越好。
..............
此刻的院子,安靜的出奇
隻見那些醉漢,像一群聞到血腥味的蒼蠅,將那隻母羊和兩隻幼羔圍在中間。
我爸沒看那隻抖得篩糠一樣的母羊。
徑直走向那兩隻還沒他小腿高的小羊羔身邊。
他不想走那套剝皮的繁瑣祭拜儀式了。
為了省事。
同時也為了滿足院子裏那群畜生的玉望。
他一把抓過其中一隻幼羔。
刀光一閃。
活生生剁下了幼羔的一條後腿。
骨頭碎裂的聲音,清脆得刺耳。
幼羔發出慘嚎,淒厲得像個嬰兒。
血,呲的一聲,噴了我爸一臉。
他伸出舌頭,舔了一下,臉上帶著戲謔的笑。
院子裏的醉漢們爆發出更響的喝彩。
“陳師傅牛逼!”
“這才叫帶勁!”
有人撿起那條還連著皮肉的羊腿,扔進旁邊還沒熄滅的篝火裏。
滋啦——
焦香瞬間彌漫開來。
那味道,和我家廚房裏燉的羊肉湯,一模一樣。
隻見那隻母羊極力掙脫束縛,
發出一聲悲鳴,用頭上的角,不管不顧地衝向我爸。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羊會發瘋般的攻擊人。
我以為它會撞死我爸。
可我爸隻是後退一步,隨手抓起了另一隻羊羔,擋在身前。
那隻羊羔嚇得尿了出來,騷臭味蓋過了烤肉的焦香。
母羊急急停下。
它的角,離自己孩子的眼睛,隻有不到一指的距離。
它不敢動了。徹底不敢動了。
時間像是凝固了。
院子裏,死一般地寂靜。
隻有那隻斷了腿的幼羔在地上抽搐,血泊在它身下慢慢擴大。
母羊的眼睛,死死盯著我爸。
不,是盯著他手裏的孩子。
它的眼珠子,一點點被血絲爬滿,最後紅得像兩顆血瑪瑙。
就那麼僵持著,身體開始以一個詭異的角度顫抖。
然後,在所有人的注視下。
它後腿發力,前腿離地,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
像人一樣,直挺挺地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