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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識美人麵不識美人麵
愫刀

第11章

驪龍頜下珠(二)

陳添蘊揮手,麵色不虞:“這裏又是什麼招親擂台上正經的比劃了?隻不過今日三秋社與崔老板初見,席麵也開得倉促,耍兩式精彩的佐酒助興罷了,說好了,不許見血,點到為止!”

嘴上這樣說,可若是漏了餡,就不隻是“見血了。”

越欒也猶疑,三秋社既有這興致,動武她倒是最不怕的。隻是這一旦顯露——崔岷要怎麼想她?

她柔弱無能、她走投無路,隻能小心依附他那一千兩金子,去找自小和她相依為命的船妓姐姐——同時又孔武有力,能徒手撕一艘船?

借她一百張嘴也說不通了!

一隻手已經輕輕按了過來,崔岷向她搖一搖頭,指尖微動,劃的竟是個“逃”字。

什麼意思,他要她萬不得已,就自己跑?

可是她打得過,逃什麼逃!

眼見他再一次提杯,正要起身,越欒反將他指尖一握,內勁輕輕吐去,已將崔岷按住,徑自走入場中。

她反手摘了冪籬,笑嘻嘻道:“我手腳笨得很,不然也不會來幫哥哥做生意啦——大當家既要我上,露了醜,可不能笑話我。”

陳添蘊見那紗籬一落,露出個玉雪雕琢般的人,聲調也伶俐爽亮,已經高興了三分,連連道:“不為難你,不為難你!給你找個漂亮姐姐,你們一起來比劃,好不好呀?”

說罷揮一揮手,一羽白梟似的身影側身上前,“錚”一聲響,玄黑鐵劍彈鋏出鞘。

正是當時在大朝山腰,一顆算珠取人性命的引路姑娘。

崔岷在座下不聲不響坐著,魂已經飛上頭頂三尺了。

“請。”

短促一聲見禮,女子已猱身而上。

越欒毫不含糊,舉刀相隔,“叮叮”兩聲金鐵相撞,火星四濺,二人各自逼退一步。

隻這一瞬間,越欒便暗道不好。

並非功力不及,隻是這一下隔擋她認得出,正是上一世殺她那一夥人的路數。

這女人是玉樓幫天字編的人馬!

不等她驚訝,那邊兩劍又是唬唬招上,這女人雙臂極長大,雙掌一陰一陽,當中結出,如猿猴攀藤,這一掌已足見功力。越欒心下猶疑,此時她若全力奔赴,使出當時點鵲樓的章法,必然暴露——可若棄刀,更是敷衍。

劍有光錯,刀分青芒,場上霎時隻見白光滾作一團,兩番兔起鶻落,越欒不肯當真使出點鵲樓刀法,裝模作樣使了個玉樓幫“地”字編慣用的小擒拿一式,接連隻是劈、躲,賣了個破綻,分身跳開。

若再使下去,對麵這人也要看出端倪,賣力吃下幾招,越欒手腕一脫,“當啷”刀掉在了地上。

她紅著臉向席上一禮:“我打不過。”

陳添蘊洋洋一笑,麵上卻並不怎麼顯露。她帶的正是玉樓幫“天”字編裏的正統俠士,“地”字裏小姑娘的粗淺幾招拳腳,怎麼就能輕易把人請下去了?

她原也隻是探知虛實,並不打算怎麼為難,隻是一眼掃去看崔岷,自家妹子輸了,這年輕徽商竟不覺尷尬,口角噙笑,似是強壓著欣喜不顯露,麵色竟更好看起來!

立時有一股無名陰火燒起,她不打算輕易放人了。

轉臉向越欒笑道:“好孩子,既然是圖風雅,你們當真扭打起來就不怎麼好看啦。”

“是呀。”越欒手指攪著衣帶,歪頭等她發話。

她這一張臉嬌嫩,笑時也憨直靦腆,陳添蘊也一樂,掀開崔岷的拜盒,重重錦緞剝落,那一枝低光荷盈盈托出,她纖指微動,分撥開玉瓣重蕊,拈出那九顆明珠,施施起身:

“不如來比試——你們誰搶的這玉蓮子多,便是贏,好不好?”

這話一出,崔岷嘴角終於一僵。

唐承毓看過來一眼,也麵露難色,扯動她袖子,小聲道:“阿蘊,哪裏有……”

哪裏有當麵拿客人拜禮作注的道理!

陳添蘊聞若未聞,指尖力道一鬆開,叮叮咚咚,恰如飛珠迸玉,九枚明珠點射四散開來。

她功底不差,這指尖一使力,九顆明珠徑往天頂而去,若不接住,必然又是一地玉碎。

可若追趕去接,更難免暴露——

思緒間雪衣翻動,頃刻間如流風吹雲,白衣女已施展身法,翩身飛上。極輕的“叮”一聲響,她半空飛劍,劍尖穩穩連托三顆玉珠。

緊接著幾絲紅影飛竄,卻是她又扯斷劍穗,彈腕飛出,織女飛梭一般轉眼又是連綴五顆珠子,眼見最後一顆當堂落下,她雙腿在梁上猛一倒扣,竟是口中銜劍,又是一招“燕子銜泥”,丁零一聲,截住最後一粒玉珠。

白衣女在梁上周衍一圈,隻聽得錦幔上銀鈴輕搖,轉眼落在地上。一展掌心,九枚蓮子悉數在手,雙手呈與陳添蘊:“大當家。”

“好!好!”堂上喝彩一片。

自始至終,越欒隻是默立原地,如一尊粉釉小瓷偶,卻是揣手不動。

陳添蘊本是大喜,此時盯著越欒,又討了個大沒趣,看也不看那一手珠子,哼道:“上了武場,須得全力赴命,你這是什麼意思?”

越欒躬身一禮,細聲道:“壞了大當家的規矩,是我不該。隻是不敢爭奪,也另有原因。”

陳添蘊一揚眉:“什麼?”

越欒俯首:“一則,低光荷是浪上飛白傳世珍寶,如今又被呈送過來作禮,兄長本意便是呈與三秋社,禮既送出,哪有再過手的道理?因此不敢再奪。”

“二則——”

她抬起頭,向著席上崔岷似有若無一笑:“大當家或許不知,兄長為這一玉,奔走數年,這才能見大當家一麵。爭奪難免磕碰,明珠寸許,小女憐兄長一片拳拳心意,不敢教破碎。”

場上靜默一瞬,崔岷輕聲製止:“阿岫,不可胡鬧!”

陳添蘊看看手中玉珠,終於“噗”一聲大笑出來:“好聰明、好厲害的一張嘴!”

笑到臉耳飛紅,陳添蘊才道:“崔老板,你不要怪我今天刁難古怪,若要護你這什麼‘拳拳心意’,別和我們做這趟生意才是最好!”

崔岷道:“還請大當家的說仔細些。”

陳添蘊一點頭:“若是我說,這生意一旦做了就要通天,你還要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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