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到家,我癱在沙發裏,指尖劃過冰冷的手機屏幕,點開了那個已經有數十萬觀眾的直播間。
畫麵裏的曾海帆,正對著鏡頭侃侃而談,將那些他從未真正理解的理論,用一種極其通俗甚至扭曲的方式傳播出去。
“心理學沒那麼複雜,不過是人心的投射,隻要你看得夠深,就沒有秘密可言。”
彈幕裏一片叫好與喝彩。
【大師牛逼!】
【這不比那些隻會走流程的醫生強多了?】
【掛不上號,能在大師直播間看看病也行啊!】
要不是剛剛他連最基礎的“潛意識”和“無意識”都分不清,我差點就信了他這套鬼話。
很快,他開啟了連麥功能。
第一個連上來的,是個麵容憔悴的女人。
“大師,我最近總是失眠,感覺生活沒意思。”
曾海帆甚至沒讓她多說,直接斷言。
“你不是對生活沒意思,你是對你的丈夫沒意思了,他出軌了,對嗎?”
女人瞬間淚崩,屏幕前的網友徹底沸騰。
第二個,第三個......每一個連麥的人,都被他用同樣的方式,三言兩語戳中最隱秘的痛處,分析得頭頭是道。
我震驚地看著屏幕裏那個意氣風發的男人,心臟不受控製地狂跳。
有一瞬間,我幾乎要推翻自己堅守了半生的科學信仰。
難道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洞悉人心的超能力?
這絕對不可能。
就在曾海帆享受著漫天讚譽時,一個新的連麥申請彈了出來。
他臉上自信的笑容瞬間褪去,但很快又恢複了鎮定。
屏幕上出現了一個戴著黑框眼鏡,神情緊張的男人。
“大師......我最近......總是能看到一些奇怪的影子,晚上還一直做噩夢。”
“我感覺自己快瘋了。”
曾海帆這次沒有立刻開口。
他標誌性的微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審視。
幾秒鐘的沉默後,他含糊地說了幾句“壓力過大”、“潛意識投射”之類的廢話。
“你這是躁鬱症的早期症狀,需要藥物幹預。”
話音未落,他便立刻切斷了連線,甚至沒給男人再追問一句的機會。
看著他略顯慌亂的動作,我忽然釋然地笑了。
原來如此。
除了最後一個男人,今晚所有連麥的,全是他提前安排好的托兒。
所謂的“讀心神探”,不過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騙局。
第二天,我故意打亂了所有的預約順序。
患者被我隨機叫進診室,我倒要看看,沒有劇本,他還能怎麼演。
然而,令我脊背發涼的事情發生了。
每一位患者,無論新舊,無論症狀深淺,就在我完成問診,準備給出診斷結論的瞬間,曾海帆總能搶先一步開口。
“強迫性窮思竭慮,伴有輕微的儀式性行為。”
“典型的創傷後應激障礙,觸發點是密閉空間。”
“長期服用安眠藥導致的記憶損傷,並非器質性病變。”
他的每一句判斷,都與我腦海中經過嚴密分析後得出的結論,分毫不差。
診室裏,患者與家屬們看他的眼神,已經近乎狂熱。
而看向我的眼神,則充滿了懷疑與不屑。
這一次,進來的患者完全是隨機的,他不可能提前串通。
更何況,其中還有好幾位是初次就診,連檔案都沒有建立。
我絕望地看著被眾人簇擁在中心的曾海帆,一股寒意從腳底直衝天靈蓋。
難道......他真的獲得了某種......超能力?
我猛地搖頭,將這個荒誕的想法甩出腦海。
我的目光,不經意間落在了自己手邊那本用於記錄靈感的隨筆上。
一個念頭如閃電般劃過。
我有個習慣,在問診時,會不自覺地在隨筆本上寫下一些關鍵詞,作為思考的輔助。
一定是這樣!
他一定是偷看了我的隨筆,才能如此精準地竊取我的診斷結果!
我看著陶醉在眾人欽佩的目光的曾海帆,更加確定了我的猜想。
倘若我不做隨筆,那他那雙被弗洛伊德祝福過的眼睛,怕是要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