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幕前的死者們看到這一幕,非但沒有理解,反而爆發出新一輪的憤怒。
“看到了嗎!”
開小賣部的劉老板指著畫麵裏的我,脖子上青筋暴起。
“他媽的,原來貓膩在這!”
“固盾牌我記得,當時最貴的防火材料。”
“他指定用最貴的,回扣肯定也吃得最多。”
“難怪他態度那麼橫,原來是早就盤算好了怎麼中飽私囊!”
“這個狗娘養的,從一開始就沒安好心!”
“用我們的買房錢吃他的巨額回扣,我們死了,他發財了。”
我愣住了。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當年頂著開發商的壓力,寧可得罪人也要堅持用最穩妥的材料,就是為了大家的安全。
這竟然成了我貪汙腐敗的證據。
離譜。
太離譜了!
我看著那些曾經熟悉的鄰居,他們臉上的憎恨比地獄的業火還要灼人。
原來在他們眼裏,我所有的堅持都隻是為了錢。
光幕的畫麵一轉。
大樓已經主體完工,進入了內部裝修和配套設施安裝。
場景是在一間臨時辦公室裏。
我和一個穿著物業經理製服的中年男人正在激烈地爭吵。
他叫王強,是大樓開發商老板的小舅子,被安排過來當物業經理。
我記得這場爭吵,至今想起來我的血壓都還會升高。
畫麵裏王強叼著煙,把一份圖紙拍在桌上。
“李工,你看看你這設計,太浪費空間了。”
“這消防通道也太寬,兩邊縮個半米,能隔出多少間小儲藏室出租?”
“還有這公共區域,每層樓配四個滅火器?太多了,兩個就夠了,做做樣子嘛,誰還真指望用那個?”
“還有消防栓,搞那麼密集幹嘛,省下來的錢,把大堂的水晶燈換個更大的,多氣派。”
他一邊說,一邊用筆在我的設計圖上亂畫,臉上帶著市儈的精明。
我盯著他,氣得發抖。
“王強,你他媽的再說一遍。”
畫麵裏的我一把搶過圖紙,揉成一團,砸在他臉上。
“你想錢想瘋了是不是?”
“消防通道是逃生通道,滅火器是救命的,你敢動一個試試?”
“我告訴你,這棟樓隻要我還掛著總設計師的名,任何消防設施,一個螺絲都不能改。”
王強被我罵得愣住了,隨即也火了。
“李衛民,你牛什麼牛,你一個搞設計的,還管起我們物業運營來了?”
“這樓蓋好了就是我們的,我們怎麼用,你管得著嗎?”
“這是為了給商戶們創造更大的利益,你懂個屁。”
“我今天就要改,我看你能把我怎麼樣。”
我指著他的鼻子,一字一句地說道。
“你敢改,我就敢立刻上報消防和建管部門,讓你們這樓盤停工,永遠拿不到驗收合格證。”
王強的囂張氣焰瞬間熄滅了。
他臉色變了又變,最後隻能悻悻地坐回去,嘟囔著罵了幾句。
這場爭吵以我的勝利告終。
但此刻站在審判台前的眾人,看到的卻是另一個版本的故事。
“這個李衛民,真是太傲慢了!”
一個年輕的女人低聲說,她生前在三樓開了一家美甲店。
“就是,王經理也是為了我們商戶好,想多增加點營業麵積。”
“他倒好,為了自己那個所謂的設計作品的純粹性,一點不考慮我們的實際需求。”
“死腦筋,一點都不知道變通!”
“可不是嘛,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好像我們都得聽他的。”
我保住了他們的生命線,他們卻覺得我侵犯了他們的利益。
我維護了設計的底線,他們卻認為這是設計師的傲慢。
我感到一陣無力。
原來人與人之間的隔閡,可以深到這種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