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林深從老李頭手裏拿過合同，懟到王二麻子臉上：“既然你表哥那麼懂行，那就讓他看看這上麵的采購單。”

他指著上麵的簽字，“睜眼看看，這簽字就是你表哥的吧。”

​王麻子臉色瞬間煞白，轉身就往外跑。

爛泥地太滑，剛跑兩步，就摔了個狗啃屎。

小翠仙幾步上前，拎起他的後衣領，質問：“損色，你跑啥？不是要討說法嗎？怎麼自己先跑了？”​

林深不再理會王二麻子，從泥地裏拿起襯衫穿上，轉身站上田埂，聲音很大：

“鄉親們，咱們的大棚是國家為了扶貧支持大家的好項目，不能眼睜睜看著變成現在這樣，所以，今天我肯定給大夥整明白了！”

說著，當著村民的麵，他掏出諾基亞N95，撥出一個號碼：

“喂，劉站長嗎？我是清河鎮駐村幹部林深啊。雙林溝村這有一些大棚要塌了！對......鋼架腐蝕嚴重......還有C15標號的水泥......”

​環顧了一下圍攏過來豎起耳朵的村民，林深的聲音繼續放大：

“您看能不能馬上派人過來，幫著徹底檢修檢修？費用我向鎮裏扶貧資金申請，肯定不讓你們為難。”

林深說出的話幹脆利落，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自信。

“好......那太感謝了！我就在大棚這兒等著。”

林深的第二個電話​打給市農科院蔬菜所的師母。

“師母啊，我是林深。我駐村這兒的蔬菜大棚，現在種菜問題挺多的，您能不能派個設施農業專家過來指導指導？對......越快越好！”

見村民已經完全聚攏在自己身邊，第三個電話，林深索性開了免提：

“老同學，你們超市的有機蔬菜采購是不是歸你們部門負責？”

“臥槽，老鐵，你啥時候管種菜了，有樣品麼？”

“啥？要樣品？等著！我馬上快遞過去，順豐到付啊！”

​村民們看著林深這一連串操作，不禁連連點頭，議論紛紛。

“哎，你看人家林幹部，就是不一樣啊！”

“可不咋地，比之前那些鎮上的人強太多，是個辦實事的！”​

老李頭蹲在地上尋思了一下，仰頭問：“林幹部，那什麼，這事兒沒經村委，專家來了誰管飯啊？”

“我管！”對於這種小問題，林深幾乎不假思索，幹脆一指小翠仙，“我翠仙姐醃的酸菜管夠！”

小翠仙連忙點頭：“何止是管飯，我把西屋拾掇拾掇，再住兩三個人都沒問題。”

“那中！”老李頭農民式的精明宣告徹底勝利，他一臉輕鬆地站起來。

他對已經緩過勁兒來的張大娘說：“老張婆子，等賣了蔬菜，咱們給林幹部送麵錦旗，他們吃官家飯的，就時興這玩意兒！”

葉蓁蓁瞥見林深的胳膊不知什麼時候破了，貼心地從藥箱裏拿出碘伏，遞給他：“喏，胳膊是讓鋼架劃的吧？”

“沒事......”林深用手擦了一下肘部蔓延的血跡。

“怎麼沒事！”小翠仙上來搶過棉簽，“破傷風了咋整？”

兩個女人的四隻眼睛，驟然相對。

空氣裏，似乎有劈哩啪啦的火星在撞。

碘伏煞的傷口很疼，林深不由皺了下眉，嘴裏嘶嘶哈哈。

“瞅你這點出息！”

倆女人對著林深異口同聲，又立馬互瞪了一眼。

隨即，相視而笑。

......

村外，山坡上的煤礦。

黃老板寬大的辦公室，是典型暴發戶的樣板間。

真皮沙發，紅木家具，大魚缸，根雕茶台。

辦公桌上供著鎏金關公像，雪茄櫃裏摞著古巴貨，牆角堆著印有“扶貧物資”的茅台紙箱。

裏間更是裝修得富麗堂皇，是黃老板的私人食堂，經常用來宴請客人。

煤礦離縣城較遠，鎮上的幾家飯店都不太像樣，廚藝根本沒法和他從省城五星級酒店高薪聘請來的大廚比。

此時的餐桌上，水陸俱備，紅燒大鮑翅正被當成高檔粉絲風卷殘雲。

“這姓林的，真他媽愣頭青，做事一根筋。”

趙大彪抹了一把嘴邊黏糊糊的紅燒汁，解開兩顆襯衫扣子，金鏈子在肥肉裏晃悠。

他放低了聲音，“宋鎮長說，讓你拿票子使勁砸他，他老媽在縣醫院透析急著用錢。”

黃老板有些不屑，“且，一個小辦事員都搞不定？他宋國棟是幹什麼吃的，就會他媽的惦記分紅？”

黃老板把麵前的位菜往邊上一推，雪茄灰敲進碩大的煙缸裏，“你昨天不是說，他過不了七道彎嗎？結果就他娘的就弄了個彩虹橋？”

趙大彪舉起水晶酒杯，晃著裏麵的茅台酒液：“哎！這......這他媽的都是我那小舅子辦事不給力，要是聽我的，直接......”

說到一半，他忍住了。

畢竟現在酒剛開始喝，頭腦還算清醒。

黃老板象征性和他伸過來的酒杯碰了一下，又問：“你電話裏說，那小子救了省裏的一個娘們兒，到底什麼來頭？”

說完，他才一口悶了杯中酒，喉結滾動，乜斜著趙大彪。

趙大彪跟著仰脖喝幹，吧嗒了兩下嘴，臉上堆著笑道：

“宋鎮長讓王德發查了，奧迪司機可能是那娘們兒的什麼親戚，跑這兒來裝逼的。”

正說著，趙大彪的手機響了，經典的《鄉村愛情》主題曲。

見是王二麻子，他直接按了免提:“咋啦，喝酒呢，啥事？”

王二麻子聲音裏帶著哭腔：“彪哥！林深那小子把農機站、農科院專家和超市采購都招來了！還當著大夥的麵，把大棚鋼架和水泥標號的事，都給抖摟出來，這可咋整啊？”

趙大彪瞥了眼麵色不善的黃老板，對著電話喊道：“知道了，磨磨嘰嘰的，這點逼事都辦不明白，要你有個屁用！”

罵完，直接掛了電話。

黃老板手裏的雪茄，在煙缸裏使勁一戳，“哢嚓”斷成兩截。

轉頭，冷著臉對趙大彪道：“大彪，你不是說，那小子就會寫材料麼？”

一旁的板寸男趁機加佐料，“我照黃老板的吩咐去請他來吃飯，他說黃老板的茅坑配不上他的屁股......”

後麵的話，被黃老板的眼神殺止住。

趙大彪額頭沁出油汗，對黃老板諂笑道：

“黃總放心，我已經安排老六他們，我的五馬分屍計還有三招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