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李辭鶴站在別墅外的樹下，雨水順著他的發梢滴落，浸透了早已殘破不堪的衣袍。

身後，楚幼禾和程坤的聲音透過窗戶傳來，女人的笑聲嬌媚，男人的話語輕佻，交織在一起，像一把鈍刀，一下一下地剜著他的心臟。

可他已經感覺不到疼了。

他低頭，從地上拾起兩片落葉，指尖輕輕摩挲著葉脈，低聲呢喃：

“師父說......卦不可算盡，可我偏要算。”

第一卦，無緣。

他閉上眼，腦海中浮現揚州城的火光。

叛軍屠城，玩家肆意殺戮，他蜷縮在角落，以為自己會死在那裏。

直到她策馬而來，甲胄染血，朝他伸出手。

“小道士，可願跟我走？”

那時的她，眼裏有光。

可如今，那光早已熄滅。

第二卦，無緣。

記憶翻湧，他想起他們在雪地裏並肩而行，她凍得鼻尖發紅，卻仍笑著往他懷裏塞了一塊熱騰騰的桂花糕。

“小道士，你算卦這麼準，怎麼不算算自己會不會一直陪著我？”

他當時沒回答，卻在心裏默默起誓。

我會。

可如今，誓言已成笑話。

第三卦，無緣。

婚禮那日，滿城燈火，她穿著嫁衣，在眾人的起哄聲中踮起腳尖吻他。

“李辭鶴，我愛你。”

他信了。

可現在，她依偎在另一個男人懷裏，說：

“他不過是個冒牌貨罷了。”

第四卦，無緣......

第五卦，無緣......

每算一卦，他的記憶便破碎一分。

揚州城的火、雪地的腳印、婚禮的紅綢......全都在他的腦海裏一點點崩塌，化作灰燼。

直到。

第十卦，依舊無緣。

李辭鶴睜開眼，嘴角揚起一抹釋懷的笑。

“原來......真的沒有緣分。”

他抬頭，看著漆黑的天幕，雨水衝刷著他的臉，分不清是淚還是雨。

他喃喃道：

“情不敢至深，恐大夢一場......”

身後，別墅裏的聲音已經停了。

楚幼禾站在窗邊，指尖抵著玻璃，目光落在空蕩蕩的走廊上。

那裏本該有一個人站著。

可此刻，什麼都沒有。

她的心猛地一痛，像是被人生生剜去了一塊，空落落的，連呼吸都變得艱難。

“怎麼了？”

程坤從身後摟住她的腰，語氣輕佻：

“看什麼呢？”

楚幼禾收回視線，淡淡道：

“沒什麼。”

可她的腦海裏，卻不受控製地閃過那雙溫柔又固執的眼睛。

李辭鶴的眼睛。

她猛地攥緊窗簾，指節發白。

為什麼......心裏會這麼難受？

而此刻，雨幕中，李辭鶴的身影已經消失。

他走得很慢，卻再也沒有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