募捐的流水賬一直放在財政所,徐書記讓祁同偉簽了字,財政所長這才把賬交給了祁同偉。
跟徐朝榮回了書記辦公室,徐朝榮示意他關上房門,低聲說道:“我能讓你接手賬目,就代表你是我自己人,有些事不用我細說,你一看帳就明白了。
咱們鄉窮,別說辦公經費,就連給民辦教師五保戶開支都沒錢,難啊!”
臥槽!
祁同偉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
一會一個坑,坑坑都不同啊?
還有這麼玩人的?
“書記,你讓我當監理就夠難為我了,現在又讓我管小金庫?這萬一......”
還沒等祁同偉說完,徐朝榮就打斷了他的話。
“鄉裏幾乎都是老範的人,我不把錢抓住咋洗牌?咱們鄉窮不假,可也是正經的鄉局級單位,你真想在這窮山溝混一輩子?”
徐朝榮等於明晃晃地封官許願,如果祁同偉還是前世那個官場新人,早就感激涕零表決心了。
可他上輩子差點提副省級,徐朝榮這點小技倆都是他玩剩下的,當然不會上套。
“徐書記,咱們鄉不會就我一個可信的吧?你都知道我不可能老在咱們鄉待著,管錢最好選個你最信任幹部,否則我一調動,這一塊你還得再找人。
其實小金庫不是啥新鮮事,別說鄉鎮,就是縣裏市裏也都有,上級也都睜隻眼閉隻眼,除非......”
說到這兒祁同偉不往下說了。
他啥意思,徐朝榮應該很清楚。
“小祁,我把私賬交給你,就因為這個,你看看就知道了,老範這帳差的可不是一星半點。
鄉裏的幹部我最信任你,賬目咋處理你想想辦法,這也是對老範和咱們鄉裏負責。”
先封官許願,又打感情牌,徐朝榮越這麼整祁同偉越覺得這事不簡單。
拎著賬本從書記辦公室出來,他沒回民政辦,而是去了後院的宿舍,進屋打開賬本一看,祁同偉冷汗都下來了。
一大疊白條子,還有些飯費和補助表,上麵都有範福成的簽字,祁同偉拿計算器加了一遍,確定沒條子的錢差了兩萬多。
他現在一個月工資才四百多,青山鄉農民一年的收入也不過千餘元,兩萬多在當下可是筆巨款,這讓他咋圓?
把問題往死人身上推最合理,可誰這麼幹誰不是人,徐朝榮明擺著塞給他個燙手山藥。
賬上體現的募捐款項才十三萬多,鄉裏連吃帶拿居然花了五萬多,這可都是農民勒褲腰帶擠出來的血汗。
真他媽黑。
祁同偉罵了一句自己都覺得臉發燒。
自己前世跟趙瑞龍沆瀣一氣,別說以權謀私收受股份,買凶殺人他都幹過,範福成徐朝榮跟他比起來,都堪稱公仆典範,得大樹特樹了。
這此一時彼一時,目前自己正走麥城,稍有不慎可就前途盡毀了。
縣市政馬上進場,這本爛賬肯定得在修路之前糊弄平,祁同偉不清楚李達康和易學習知不知道小金庫的事。
假如這件事是李達康默許的,自己一旦插手,小尾巴可就被他抓牢了。
越想心裏越不安,半盒紅梅很快就抽沒了,祁同偉捏捏幹癟的煙盒,起身出了鄉政府。
可別說自己跟小金庫無關,他的漢顯BB機就是鄉裏給的,所以徐朝榮才會把爛賬塞給他處理。
買完煙,祁同偉坐在穀場的石碾子上發呆。
金山縣當年咋出的事他沒印象,聽說是被市裏查了。
目前京州一把是趙立春,主管城建的副市長是丁義診,金山縣歸呂州市管,而呂州又是京州的縣級市。
祁同偉頭都大了,這關係錯綜複雜,該找誰給自己兜底呢?
鐘小艾肯定不行。
給梁璐打電話?
自己跟梁璐就上了那麼一回床,感覺梁璐現在正糾結著,這時候求她容易受人以柄。
思前想後,祁同偉想到了老師高育良。
幫自己提職高育良目前做不到,可如果有人給自己下套,憑高育良在漢東政法界的關係,撈他應該沒問題。
祁同偉沒有手機,他不敢用小賣部的公用電話,隻能等下班再說。
祁同偉的宿舍原本是放雜物的倉庫,二七牆而且窗戶還是單層的,燒了好半天炕,屋子裏才有點暖和氣。
泡了包華豐方便麵,吃完麵去前麵一看,果然鄉裏幹部都下班了。
祁同偉進了辦公室,立刻撥通了高育良家裏的電話。
電話響了好幾聲,才有人接,接電話的居然是吳老師。
“同偉你找你老師啊?她還沒回來呢,你有急事?”
上學時,祁同偉侯亮平和陳海每周都去高育良家蹭飯,跟吳慧芬相當熟。
“師母,我工作上遇到點難事,想請你和老師幫我出出主意......”
祁同偉把今天發生的事一說,電話那頭吳老師沉默片刻歎了口氣。
“你說老高也是的,當初就不該同意你下去鍛煉,無論是讓你監理工程,還是讓你管小金庫,都後患無窮,你這麼年輕就碰錢,萬一在這上麵栽跟頭,仕途可就全毀了!”
祁同偉忙解釋道:“師母你也太瞧得起我了,我還能碰錢?單排我這倆活都是吃力不討好,幫人救火的。
我就怕有人設好套拿我當牽驢的,以我現在的處境,既不敢得罪李達康,也不敢得罪徐朝榮,真不知該咋辦了。”
吳慧芬想了想:“假賬你肯定不能做,至於監理工程倒是無所謂,你沒資質,縣裏鄉裏安排你做監理本身就違規,真要是工程出問題,你就一推六二五,說啥都不懂。
無論是賬目還是工程出事,你一個小科員扛雷都不夠格,我感覺這裏麵有陰謀,你們縣領導看中的根本不是你,而是梁家,梁家父女把你發配貧困山區,真實目的未必能瞞住人。”
一句驚醒夢中。
吳老師的話讓祁同偉豁然開朗。
“還得是師母您啊,一句話就叼到點子上,我咋沒想到呢?”
吳慧芬忙問道:“我聽老高說你去找梁璐了,舉止還挺親熱,你決定入贅梁家了?”
祁同偉忙解釋:“談入贅言之過早了師母,我隻是跟梁璐關係近了一些,不過我們倆差一輪,現實都得麵對,梁璐不傻,她真跟我結婚,就不怕以後我出軌,誰愛守著個老太太過日子?”
“你這思想可不對頭啊,真結了婚就要相濡以沫,當幹部的作風出問題可影響前途。”
跟吳慧芬聊了幾句,祁同偉就把電話掛了。
沒想到電話剛撂BB機就響了,他拿起來一看臉色立刻古怪起來,因為傳呼他的,居然是鐘小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