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莊毅穿越了。

他發現自己成了八歲的孩童，坐在一張飯桌旁，麵前放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野菜湯。

自己的兩邊，坐著這一世的爹娘，背靠香堂的上座是祖父母。

對麵坐著伯父伯母，他們中間，則坐著莊毅這一世的堂哥莊亮，隻比他大三個月。

整個場景，就是華夏古代家庭的再現。

莊毅驚呆了，拚命通過原主的記憶了解這個世界，卻發現原主滿腦子是玩和幹活。

呃，一條有用的信息都沒有。

見全家到齊，祖父取下懸在橫梁上的鹽巴，在每個人碗裏晃一圈，抖一抖，再掛回去。

莊毅前世是古漢語博士，不用原主的記憶都知道，這叫放鹽！

細鹽價格昂貴，窮人家隻能用鹽石。

祖父坐下後，動了筷子。

他老人家一動筷子，全家才開始吃早飯。

或許原主習慣了，莊毅卻吃的很難受。

湯，是苦的。

因為湯裏的是野菜。

等把菜吃完，湯和白開水沒區別，甚至能照出自己的小胖臉。

除了這些，就沒有葷腥嗎？

有的。

但是不屬於他一家。

四個雞蛋，二老一人一個，大伯一個，剩下一個做成雞蛋羹，給堂哥。

瞧著大伯、堂哥吃雞蛋的欠打樣，莊毅用力啃了口硬饅頭。

嗯？

莊毅感覺嘴裏有東西在動，還很硬，往桌上一吐，是牙齒。

“快讓娘看看。”母親掰開兒子的嘴，“哦，是下麵的牙。”撿起桌上的牙齒，出去，往屋頂一拋。

莊毅吸一口氣，感覺有些漏風，頓時欲哭無淚。

牙都沒長齊，能幹什麼事！

飯後。

祖父擦了擦嘴，沉聲道：“明年二月是縣試，算一算隻剩兩個月，老大你有信心嗎？”

“有！”伯父拍著胸脯保證。

哇靠，縣試！

祖父說的是童子試的縣試？莊毅豎起耳朵聽。

“縣試過了，還有府試，院試......關關難過關關過。”祖父邊感慨，邊下了決心，“我去向族長借點肉，從明天開始，你每三天吃一頓肉。”

吃肉！

全家表情各異。

臉色最難看的，是莊毅這一世的爹娘。

這時候，大伯要展現一下名士風度：“爹，二弟要幹體力活，來年正好是春耕，不如把我的一半分給他。”

爹連忙擺手：“這怎麼行，大哥，你念書很費腦子。”

惹得娘輕輕踢他的腳。

莊毅哭笑不得，爹啊，你咋這麼實誠，大伯就是跟你客氣幾句。

不過聽他們對話，似乎這個世界也有科舉。

科舉，他熟啊！

他精通八股文，會策論，懂五言六韻詩。

他擅長毛筆字，尤其是館閣體。

而且，以他這麼小的年紀，除了考科舉，沒有第二條路。

去經商致富？肯定是創業未半而中道被捉，帶回家一頓竹筍炒肉。

甚至，離開家不到一個時辰，爹娘就找過來了。

祖父拿起煙袋鍋子，一邊往裏麵裝煙絲，一邊輕描淡寫的說道：“老大你有這份心就行了，我也沒吃肉，不是照樣每天幹活。”

娘的怒火快溢出眼眶。

伯母看在眼裏，陰陽怪氣的道：“弟妹，我怎麼看你好像不服氣？”

“是不服氣，又怎麼樣。”娘心裏升起無名怒火，毫不客氣的瞪了她一眼。

爹悄悄拉了拉娘的衣袖，被她甩開。

“一家子住在一塊兒，憑什麼重活都歸我家。給我家就算了，連塊肉都不給吃，哪有力氣幹活！”

“老二家的，這樣安排是為了全家的將來。”祖母也向著老大家。

娘委屈道：“我沒說不顧及全家，我是說，做事稍微講良心，憑什麼吃虧的事都是我家的，好事都是別人家的。”

“你對我的安排有意見！”祖父嘴上這麼說，眼睛卻瞪著爹，意思是讓他管好自己的媳婦。

爹聽話的伸手拉了拉娘，讓她少說兩句。

娘都快被氣哭了，明明是為你爭取，你卻不領情。

可娘卻不得不住嘴。

不孝的罪名，在這個時代，嚴重到休妻。

莊毅看在眼裏，心裏有些難受，想到了前世出生不久就去世的父母。

高考結束，拿到211的通知書，他第一時間去了父母的墓。

站在墓碑前，腦子不斷幻想著父母拿到通知書時的表情——與其他農村父母應該沒區別吧。

既然獲得了重生，就不能再讓遺憾發生。

我要讀書，考取功名，給爹娘爭一個封官和誥命！

於是，莊毅果斷舉起了小胖爪。

“二孫，你咋啦？”祖父問。

“我要開蒙讀書。”莊毅語氣堅定。

“不行！”祖父想都沒想拒絕了，“家裏養不起兩個讀書人。”

堂哥已經讀了兩年私塾。

祖母也道：“你呀，不是這塊材料，還是跟你爹學編筐、種地實在。”

爹聽到兒子被老爺子這麼數落，張了張口，最終沒開口。

莊毅據理力爭：“我爹連肉都吃不上，還要給家裏幹重活，他的兒子就不能開蒙讀書麼。”

娘睜大眼睛，沒想到自己兒子有一天這麼聰明。

爹更是心裏感動，還是兒子想著咱。

連一向偏心的祖父內心有些觸動，但也隻是一閃而逝，在他心裏好大兒才是心頭肉。

“你這麼大，開蒙已經遲了。”伯母幫老爺子的忙，“再說了，讀書不是什麼人都可以的，得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

話裏話外都是捧她家。

莊毅揚起小臉：“堂哥瘦瘦的，我和他一起進學，他要是被欺負，我還能幫他。”

伯母眨了眨眼睛，也詞窮了。

她發現，二侄兒小小年紀，講道理挺厲害，以前竟沒看出來。

“你這麼想開蒙？好啊，等大伯過了童子試這一關，就來教你。”

大伯說話比其他人都委婉，但意思是一樣的，不答應唄，想等小莊毅的熱乎勁兒過了，不了了之。

莊毅還想爭取。

“行了，都去幹活。”祖父用煙袋鍋子敲了敲桌麵，他想明白了，自己幹嘛和孩子講道理。

爹娘都拉了拉莊毅，眼裏充滿了歉意。

莊毅下了板凳，跟著爹娘出了堂屋。

看來，需要另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