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的基礎設施很落後,有條路就算不錯了。
牛車又沒有減震係統,走一段路,骨頭都快要散架。
所以,在官道上每隔十裏建一個長亭,五裏一個短亭,供行人歇腳。
恰逢趕考的日子,背負行囊的學子也越來越多。
大伯趕考幾回,和不少學子還認識。
山長更是德高望重。
於是,很快打成一片。
莊毅一個也不認識,連山長作保的另外四位學子也不熟。
在一旁靜靜看著,扭著腰,活動筋骨。
當然,這跟莊毅的年齡有關。
那些學子,最小的都有十五六歲,他一個八歲的小屁孩,都隻當他是誰的兒子,跟著到縣城看熱鬧。
“孫兄好久不見,這次孫兄肯定要一舉高中。”
“借莊兄吉言,小弟提前恭祝莊兄高中。”
“兩位就別謙虛了,考中後,一定要大擺宴席。”
“趙兄......”
十幾位學子互相吹捧,聽著對方說自己高中之類的話,心裏高興壞了。
還有部分學子,站在山長莊鬆的周圍,請教學問。
山長笑著一一回答,享受這種眾星捧月的感覺。
“這位小兄弟是?”互相吹捧完,才有人把注意力轉移到莊毅身上,還以為是誰的兒子,準備借他繼續吹捧某位學子。
“這是小弟的小侄子,書院缺一個考生,他來湊個數,長長經驗。”大伯淡淡的說。
山長沒有說破,畢竟“低調”是書生的習慣。
他更不希望莊毅被吹捧,飄飄然到忘乎所以,這對考試毫無好處。
莊毅也覺得沒必要浪費時間在這種事情上,順著大伯的話往下說:“長長經驗,是好事情。”
學子們聞言,笑作一團,對莊毅也就不怎麼關注了。
畢竟一個湊數的屁孩,又不是神童,如果是神童的話,咱們就住在一個縣裏,怎麼會沒聽說過。
然後,不知道是誰提議的,要在十裏長亭題寫詩詞,以後高中了也算是一段佳話。
一聽這話,紛紛讚同,個個摩拳擦掌。
他們都請山長先寫。
山長本來不想寫,但推脫不過,隻好揮毫潑墨。
周圍叫好聲響成一片。
隨後,眾人紛紛留下墨寶,周圍一片恭維,不由得誌得意滿,真以為自己今朝趕考必中。
都題詞完,就準備啟程。
這時,有人想起了莊錦的小侄子,用開玩笑的口吻:“咱們這兒還有一位神童還沒寫,你給我們露一手。”
莊毅微微皺眉,以自己的境界,寫一首歪詩,很難的。
山長趕緊幫他解圍:“他是我們書院成績最差的,過來湊數而已,沒必要耽誤大家時間。”
表麵上是貶低,實際上是保護莊毅。
莊毅這麼小的年紀,跑來趕考,萬一被有心人惦記,那就危險了。
自己無法時時刻刻都盯著他。
“山長太謙虛了,棲霞書院遠近聞名,出來的弟子個個響叮當,絕對不可能是無用之徒。”
這話說的漂亮,心裏其實不以為然。
大家都認為是莊毅胸無點墨,寫不出詩,才不好意思的躲在一邊,紛紛笑著起哄要莊毅寫一首。
他們都有這樣的心態:你不開心,太好了,把你不開心的事說出來讓大家開心一下。
因此莊毅的謙虛,山長的貶低,反而激發了他們的興趣,都想看一看莊毅出醜的樣子。
所以,學子們都很熱情。
有個書生甚至抓著莊毅的手,到了亭子空白的柱子前,另一位學子拿來了筆墨紙硯。
莊毅環顧四周,學子們已經圍了上來。
山長也是一臉無奈。
“可是,我、我不會寫詩。”
看大家都愛取樂,莊毅也想配合一下,反正不會少一塊肉。
然而,這話已經沒效果。
聽他說不會寫詩,學子們更興奮了。
不會寫詩啊,那太好了,快寫一首讓我們高興高興。
“哥兒,別謙虛,快快寫來。”
盛情難卻,莊毅隻好拿筆蘸墨,踮起腳尖,在柱子上寫下第一句。
“飲馬臨流去,郊原景色鮮。”
眾人念了一遍,不禁笑出了聲,這都是什麼嘛。遣詞造句這麼通俗,且看他下一句是什麼。
莊毅蘸一下墨,又寫下第二句。
“淺沙明遠渡,春水引清泉。”
此句一出,很多人都忍不住笑了,什麼跟什麼嘛,這裏既沒有渡口,也沒有清泉。
在大家的哄笑聲中,莊毅繼續寫第三句。
“方草堤邊路,桃花雨後天。”
這句才算沾了點邊,學子們還是一臉哄笑,原來山長沒說假話,這孩子真的是湊數。
不會是把夫子教的內容拿來應付他們吧?
笑聲中,第四句落在柱子上:“呈材逢盛世,馳騁慶莊聯。”
圍觀的學子們,看看莊毅寫的詩,再看看莊毅的臉,都略微詫異。
不對,這首詩有古怪。
具體是什麼古怪,以他們的水平瞧不出來,紛紛看向山長。
山長則是雙眼放光,但口中卻道:“這首詩粗糙,實在丟臉,還不給我立刻抹去。”
“小子遵命。”莊毅扯一把草,把柱子上的詩擦了。
原來真不行啊,學子們哄笑起來。
“真是不學無術......”
“有辱斯文,跑來這裏丟人現眼。”
唯有山長心知肚明,莊毅這首詩是五言八韻詩,嚴格按照官韻,不脫不粘是上品。
如果被有心人看到就不好了,這才讓莊毅抹去。
麵見了,詩也寫了,學子們一起啟程。
不過,連車上和莊毅一起的學子,都離莊毅好遠。
隻有莊毅和山長坐一車。
而大伯更是寧願走路,也要遠離莊毅,唯恐讓人想起他和莊毅的關係。
誰也沒想到,路上出現倒春寒。
一場大雪,讓準備不足的大伯凍了個夠嗆。
莊毅不僅有毛毯和吃食,還帶了小爐子,可以燒熱水喝,不用喝生水。
看大伯這樣可憐,不僅邀請他上車,還邀請他喝熱茶。
“還,還是小侄子照顧我啊。”大伯凍得說話都在磕牙。
“大伯,你對我說你準備充足,原來是假的。”莊毅把手伸向爐子,舒舒服服的烤著火。
大伯不好意思的低頭喝水,一句話都不敢說。
山長瞥了一眼,偷笑一聲,繼續埋頭看書。
忽然,車外傳來一個學子的聲音:“山長,到縣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