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毅上一世不僅看了很多詩書,也看了花樣百出的邸報。
尤其是掩蓋敗仗。
所以,莊毅一眼就看穿了邸報的把戲。
北虜是深入內地被阻擊,取得斬首的勝利,那麼請問,虜兵是為什麼到內地?
莊毅看完,長舒了一口氣,但把這話告訴山長。
因為頂著寒風回到客棧,莊毅在木桶裏洗了一個熱水澡,就早早上榻休息了。
翌日,清晨時分。
莊毅還沉浸在夢鄉,穿著棉襖的大伯,已經來到門前。
“毅兒,起床!”
敲了幾下門,莊毅才醒:“大伯啊,有事嗎?”一邊說話,還一邊不住地打哈欠。
太陽從西邊出來。
昨天的時候,大伯在屋裏睡了整整一天,晚飯都不見人影。
今天一早,卻跑來敲門。
不會是想借錢吧?
莊毅不得不往那方麵想,誰讓大伯不靠譜呢。
懷著各種想法開了門。
大伯進來,瞅見桌子一側的小爐子,和爐子上的小水壺。
“呃,你這準備齊全啊。”大伯又看到床上鋪的被子,不禁讚歎。
“帶的銀子不多,吃的都靠自己。”莊毅決定裝窮。
家裏給的錢是一樣,莊毅有山長和族長另外送的銀子,在縣城待十天半個月沒問題。
大伯花錢如流水,不得不防啊。
況且,自己身上的錢,留著以後有大用呢,畢竟科舉花費很多。
事實證明,莊毅一點沒想多。
大伯臉色幾經變幻,才道:“唉,一言難盡啊。大伯我跟幾個好友出去了一趟,手裏的銀子快沒了。”
“大伯,我手上隻有爹娘臨走前給的十兩銀子。”莊毅一臉真誠。
“借,借我些。”大伯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有山長在,你不缺銀子花。”
“那是山長的,又不是我的。”莊毅為難極了。
其實,為難個屁。
莊毅算明白了,難怪大伯躲屋裏睡了一天,怕是鬼混了一天吧。
真是學壞容易學好難啦!
大伯聽了這話,用一副替莊毅考慮的語氣說道:“這縣試的開銷果然不小啊,我打算修書一封送回家,請家裏再送紋銀二十兩,我托好友的仆人送到家,取來銀兩給你。”
嗬嗬,大伯的算盤,已經崩到莊毅臉上。
自己缺錢,還拿我的名義問家裏要錢,到時候,真送來二十兩,有幾兩落到我手裏。
想到此處時,莊毅冷聲道:“多謝大伯好意,我不缺銀子,我節儉一些就能撐下去。”
總之,堅決不給大伯拿他當幌子的機會。
大伯的算盤落了空,有些氣惱的起身,“算了,自家侄兒都靠不住,我還是另想辦法。”
媽呀,你的侄兒隻有八歲!
八歲啊,都好意思哄騙。
大伯前腳剛走,山長後腳進來。
“毅兒收拾一下,跟我去文廟。”
“去文廟幹嘛?”
“轉一轉,你就會懂。”
“哦,弟子收拾下,就下樓。”莊毅換了身冬衣,下了樓,跟上山長的腳步走向文廟。
清晨,薄霧下的縣城,別有一番美感。
莊毅踩在雪地上,漫步在隆縣的街道上,感受著古意盎然的集市。
好似一副遊走在古韻水墨畫。
到了文廟,穿著斯文冬衣的書生,更多了。
富裕的捧著手爐,有點錢的戴棉手套,沒錢的就哈氣......
莊毅屬於哈氣。
他其實帶的有棉手套,但不是皮質的,在這個鬼天氣,萬一進了水,就不保暖。
現在挨凍,和考場挨凍,莊毅毫不猶豫的選擇後者。
走進了文廟,還沒看到孔夫子的畫像,就聽到一句話。
“這位學子是想問前程還是姻緣?”
“當然是前程。”另一道聲音,特別熟悉。
莊毅扭頭一看,果然,大伯坐在算卦的攤位前,攤位是廟祝開的。
“請伸手。”廟祝做了個伸手的動作。
大伯把手伸出,放在桌上。
廟祝仔細的看了幾眼,抬頭說道:“學子的前程無量啊,隻不過財路似乎有阻塞,需要拜一拜。”
“拜財神,好啊,我這就回去拜。”大伯拿了幾文錢,放在桌上。
廟祝毫無怨言的收了。
莊毅皺眉,大伯超級摳門,給的幾文錢都不夠付茶錢,廟祝不僅毫無怨言的收下,說明大的在後麵。
正想著,廟祝已經起身,親自送大伯進文廟的殿宇。
說是拜財神,解災厄。
莊毅再看山長,正和一個老書生說話,沒有注意到他,於是悄悄地跟上廟祝和大伯。
跟了幾步路,就聽到廟祝對大伯說:“跪拜財神。”
“財神保佑!”大伯跪下磕頭。
大伯剛站起身,廟祝遞過來箱子,要大伯捐錢。
猶豫了一下,大伯還是拿出幾枚銅錢,往箱子扔進去。
沒有聲音。
“財神在上,沒有感受到學子的誠心。”廟祝神叨叨的說了一句。
大伯懵了,沒想到,神仙真有靈,趕緊掏出幾枚銅錢,再往箱子裏扔。
結果還是一樣,沒聲音。
廟祝這回不說話了,拿一種你對不起神靈的眼神看著大伯。
大伯慌了,趕緊又掏錢。
莊毅看著木箱子,心裏琢磨,肯定不是靈不靈的問題,箱子有鬼。
哦,是了,裏麵是布袋子。輕輕扔進去,除非把布袋扔滿,不然不會有聲音。
這種把戲,莊毅小時候就遇到過,但這裏是他們的地盤。
不能再這樣了。
莊毅倒不是心疼大伯被騙錢,而是心疼騙的錢裏有祖父和父親的血汗。
“大伯。”莊毅一路小跑到莊錦麵前,“我終於找到你了。”
“毅兒有什麼事?”
“阿哥病了,我爹來縣裏找你。”
“啊!”大伯慌了,轉頭就要走。
廟祝想拉住他,但想到阻攔別人回家看孩子,不妥當。
“快走。”莊毅拉著大伯的大手,一路跑到文廟的外麵。
然後停下腳步大口大口地喘氣。
大伯疑惑了:“毅兒,怎麼不走了。”
“走幹嘛,阿哥又沒病。”莊毅笑道。
“你什麼意思!”大伯責備道,“小小年紀不學好,居然騙人。”
莊毅無語了,大伯真是好心當成驢肝肺:“我再不喊你,你就被廟祝騙的分文不剩。”
大伯聞言一怔。
“好,好,好!”一道陌生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莊毅轉身一看,鼓掌的是和山長說話的老書生。
山長也在老書生身旁,麵帶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