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什麼?”
“......四姑娘說,若這般拖下去,反而叫府裏折損,讓祖上蒙羞。”荀媽媽支支吾吾,“四姑娘還說、說......她不想嫁了。”
咣當一聲脆響,張氏猛地合上茶蓋,柳眉豎起:“聽她滿口胡謅!這婚事是老太爺定下的!她是翅膀硬了,說不想嫁就不想嫁了?!”
張氏怒氣衝衝:“讓她過來見我!我倒要看看在我跟前,她還能說出什麼話來!”
從祠堂到東廂房,虞聲笙步伐輕快。
門口守著的小丫頭噤若寒蟬,一見四姑娘來了,忙不迭地打起簾子,又飛快在她耳邊留下一句:“姑娘小心些,太太正發火呢。”
虞聲笙略微頷首,朝裏屋走去。
繞過幾扇蝶穿牡丹木雕金漆的屏風,她見著了張氏。
身姿輕盈端莊,徐徐拜倒,她不卑不亢道:“見過太太,給太太請安。”
“請安?”張氏冷笑,“若你一直這般不懂事,我怕是安不了!”
說完,張氏怒氣未消,嗬斥道,“你說你不想嫁了?可知這婚約是咱們虞家最後的指望!是老太爺留下的!你區區一個養女,竟說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來!這些年我待你如何,府裏待你如何,你就是這般回報的嘛?!”
一番話吼完,她捂著心口,微微喘息。
荀媽媽忙上前,扶著張氏的胳膊,一隻手替她順著後背:“太太莫要動氣,仔細身子,四姑娘向來聽話懂事,指不定是一時想岔了也是有的,太太再與姑娘好好說便是。”
張氏被扶著重新在榻上坐穩,又接過丫頭送上的一盞茶,慢慢吃著。
虞聲笙見張氏麵色緩和了下來,這才開口:“太太養我這些年,不缺我吃穿,我也從未享過這般富足的日子,太太待我自然是極好的。”
“若無虞府,也不會有今日的聲笙,這一點女兒明白。”
見她這話說得誠懇,張氏總算緩了口氣:“你知道就好。”
“太太,我自身一人如何,尚不足惜。但......若是因為婚約一事,連累整個虞府,那才是我的罪過。”
女孩靜靜凝視著張氏,眸光柔和卻堅定。
仿若剛剛張氏的暴怒並未讓她忌憚後怕分毫。
“我明白太太的意思,太太這些年辛苦操持,為的還不是整個虞家。可......女兒無能,沒法子讓慕小將軍回心轉意。與其這般拖延下去,將女兒拖成一個老姑娘,成為京內笑柄,還不如......早早讓女兒另擇他人。”
虞聲笙說得誠懇。
她這般語氣,卻惹得張氏有些發不出火來。
“我虞家世代忠良,女兒無福,未曾見過祖父,但也知曉祖父曾位極人臣,也是三朝元老。我虞家處處謹慎,若因女兒婚事所累,反倒毀了多年清譽。”
“虞家不曾對不住鎮國將軍府,如今是慕淮安不願履行婚約,為何要我成為這滿城笑柄?”
“退一萬步說,就算等到慕淮安迎娶,到時候女兒與他也難免成為一對怨偶。如今鎮國將軍府如日中天,能得一個可以幫襯的乘龍快婿固然好,可......這樣成婚,難保他心裏沒有怨氣,到時候又如何能幫襯到父親與兄長。”
“不如......我們先退一步。”
虞聲笙說到這兒,頓了頓。
張氏眼眸微動:“你想怎麼退?”
“長兄即將任職,怕是無法留京,多半要外放。若這時鎮國將軍府願意幫忙,或許能叫長兄謀一個更好的位置。長兄才是身係我虞家上下榮光的人,有道是......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女婿再好,還能好過自個兒的親兒子麼?”
這話深深說進了張氏的心坎裏。
再看向虞聲笙,她已經沒有了方才的怒氣。
屋子裏靜悄悄,落針可聞。
好一會兒的功夫,才聽張氏歎道:“你考慮得很周全,可事情沒有你說的這般容易......”
“還請太太稟明父親,此事總要得到父親的點頭才行。”虞聲笙鎮定自若,“若父親也同意,退婚一事,女兒自會去找慕淮安解決。”
“你出麵?”
張氏這下是真的吃驚了。
這看起來乖順的養女竟有這樣的膽色與魄力。
虞聲笙莞爾,清秀的眉眼間生出幾分勃勃生機,竟說不出的明麗靈動:“若驚動了長輩,鬧得滿城風雨,外人還道......是我虞家輸不起。既是小兒女的私事,不如就交給兒女解決,若不成......也可推脫說是女兒不懂事,橫豎沒有太太的錯。”
張氏抿緊的嘴角緩和開來:“......難為你了,竟想得這般周到。”
夜又深了些許。
從張氏處出來,虞聲笙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這一方院落名為薈芳齋。
地方不大,卻被收拾得齊整利落。
剛進門,今瑤、玉香兩個丫鬟便上前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