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小宮女邁著細碎的腳步走進膳廳，屈膝行禮，“駙馬爺，長公主宣召您到花園去。”

說到這兒，她頓了頓，眼睛低垂望著地麵，聲音更加細小，“長公主說，駙馬善琴，請您去的時候帶一把七弦琴，她想聽琴。”

空氣中陷入長久的寂靜，小宮女的腦袋幾乎要垂到地底下。

滿朝皆知，燕王自先燕王妃去後，就性格大變，輕易不出手，若出手必要人生不如死。

“告訴長公主，本王知道了！”

淡淡的聲音，帶著一絲涼薄，像是地窖中逸散的寒氣。小宮女如釋重負，忙退了出去。

景澄氣極反笑，李淮月真是越發肆無忌憚了，她真以為靠著皇帝撐腰就能無法無天了？

他一甩袖子，站起身往大殿外走去。

才走幾步，內侍總管衛珅早已經站在垂花門下等著，身後一名小太監懷裏抱著七弦琴。

“駙馬，這邊請！”

景澄眼睛微冷，壓根不理會，“告訴公主，本王還有要務，她若想聽琴，自去尋樂人就是。”

衛珅臉上帶著客氣疏離的笑，“王爺說的要務是江南的稅銀案吧？”

景澄頓住腳步。

衛珅繼續笑著道：“公主說，這件事她已經請奏陛下，江南稅銀案牽連甚廣，當重新選用主審官員。”

說完這話，衛珅壓低著頭，心底有些嘀咕，麵上卻不敢表現出來。

聽說，為了江南稅銀案的主審一事，燕王多次入宮，雖然不知道他做了什麼，但每次他離開，皇上都麵色不愉。

公主這是想替皇上出氣吧？

“帶路！”

景澄越過衛珅，往花園方向走去。

衛珅忍不住露出一抹詫異，這......真去了？

過去三年，從來都是長公主對燕王妥協，這次倒是頭一回，燕王對長公主妥協。

衛珅覺得，天上大概要下紅雨了。

李淮月倚在石拱橋上，眼睛盯著下麵水中魚兒搶食吃，臉上帶著笑，但笑卻不及眼底。

景澄遠遠看了一眼，那身影卻想印在腦海中，怎麼都甩不脫。

她頭戴九鸞鳳釵，身穿撒金月錦白宮裝，腰肢纖細，臉頰上似少了一絲過去的狠厲，晚風拂過，吹起一縷發絲。

此時，她正好轉頭，望過來的眼神再無過去的情誼，似還帶了幾分厭憎。

景澄皺著眉頭，心底驀然生出煩躁。

李淮月看出了景澄眼底的厭煩，多年夫妻，就算再看錯這人，但他的一些脾氣喜好，卻再清楚不過。

景澄生性驕傲，即便身處困境，也從不與人低頭。

如今，她就是要折辱他，讓他難受。

她一甩裙擺，往涼亭走去，示意小太監把七弦琴送到景澄麵前。

“駙馬，你該開始了！”

景澄的目光先落在七弦琴上，而後又掃向李淮月，“長公主應該知道，本王從不彈琴。”

從不彈琴？

李淮月眉目微揚，坐在石凳上，姿態帶著些倨傲。

小太監捧著七弦琴，立在景澄麵前。

景澄板著臉，周身的冷氣不停往外散。

他算看出來了，這李淮月是真的不一樣了，以前的她雖然瘋瘋癲癲，為人狠厲，但在他麵前還有些忌憚。

如今這人，看著少了些過去的瘋癲狠厲，行事卻越發肆無忌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