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上,一聲聲“萬歲”震得晏清耳膜嗡鳴。
晏清意識到此刻的自己真成為了大晏的皇帝。
晏清緩緩看向殿中唯一沒有對自己跪拜的蕭淩元。
將蕭淩元眼中的譏誚看得清楚。
晏清袖中的拳頭再次攥緊。
她清楚現在的自己絲毫沒有能力與蕭淩元抗衡。
或許,就連登基大典在蕭淩元看來,也隻不過是一場更為盛大的羞辱。
典禮結束,繁瑣的儀程終於告一段落。
晏清本以為自己會入住象征帝王權威的主殿。
然而,蕭淩元卻不顧禮製地在一眾宮人的注視下,親自“護送”她重新回到了偏殿。
新帝登基,不住主殿反居偏殿,何其荒唐。
可周圍的內侍宮女,對此卻視若無睹,隻有在蕭淩元經過時才神色恭敬地行禮。
晏清一眼便看出,這些宮人雖然明麵上是被派來照顧自己,實際上卻都隻聽命於蕭淩元。
她即便登基成為了皇帝,也依舊是籠中之鳥......
偏殿裏除了林嬤嬤,再無人真心實意待她。
蕭淩元甚至懶得再做表麵功夫。
直接下令將晏清的吃穿用度,皆按最低等的下人規製。
低等下人的飯食不過是些殘羹冷炙,連一絲葷腥都難得一見。
至於衣物,除了那件在金鑾殿上穿過的玄黑龍袍,便隻剩下她先前一直穿著的那套單薄舊衣。
幸而林嬤嬤手腳勤快,早已將先前沾染的汙穢血跡細細清洗幹淨。
為晏清換上後,倒也整潔。
林嬤嬤看著晏清蒼白消瘦的臉頰,心如刀絞。
趁著夜色,林嬤嬤悄然潛入暗道,想從另一端寧貴妃昔日的住所,尋些可用之物,哪怕是一些碎銀,也好為晏清添些吃食。
然而,當她推開暗道盡頭的石門時,眼前的一幕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寧貴妃的寢宮此刻竟變得空空如也。
原本還留存的少量擺設器物、連床榻帷幔,都不知何時被搬得一幹二淨。
林嬤嬤心下一驚。
意識到這是那位對她的警告。
林嬤嬤細想不由得冒出冷汗,
原來之前那些自以為隱秘的行為,竟也都在那人的掌握之中......
林嬤嬤失魂落魄地從暗道返回。
她看著坐在破舊桌案前安靜等待飯食的晏清,憂愁不已。
先前為了打點宮中關係探視寧貴妃,早已將自己的全部積蓄花費一空。
她早已囊中羞澀,再也拿不出半分銀錢去賄賂禦膳房,為晏清換取哪怕一碗熱湯......
不多時,內侍送來了晚膳。
冰冷的剩飯加上幾根蔫黃的青菜。
清湯寡水。
林嬤嬤看著這些毫無食欲的飯菜,眼圈發紅,幾乎要落下淚來。
晏清卻反而神色平靜,拿起筷子小口小口地吃了起來。
沒有山珍海味,沒有精致點心,甚至連一絲肉沫也沒有。
味道自然也好不到哪裏去。
可晏清卻吃得異常安心。
比起那些被下了毒的珍饈,這些粗鄙飯菜,反而讓她覺得腸胃舒暢,不必時時提防著未知的毒藥。
每吃一口,都意味著她還活著,離救出母妃的目標,又近了一步。
林嬤嬤看著晏清這般懂事隱忍的模樣,又是欣慰,又是心疼得無以複加。
她的陛下,本該是金尊玉貴......
“陛下......”林嬤嬤聲音哽咽。
晏清抬眸,對她露出一個淺淡卻堅定的微笑:“嬤嬤,無妨。如今能吃飽已是萬幸。”
飯後,林嬤嬤要為晏清收拾碗筷打理偏殿,一時分不開身。
晏清便決定自己出去走走。
行至偏殿門口時,侍衛們隻是冷冷地掃了晏清一眼,便垂下眼瞼並未阻攔。
晏清便邁步走出了偏殿。
她一路穿過宮道,行至禦花園熟悉的小河邊。
潺潺水聲依舊,岸邊卻不複往日喧囂。
這裏是她還是五公主時最愛嬉戲玩鬧的地方。
記得生辰時,父皇曾親手為她紮了一隻紙鳶。
她便是在這河邊,第一次將它放上天。
那日紙鳶飛得很高。
父皇見狀止不住誇讚,笑聲爽朗。
母妃則在一旁溫柔的叮囑,讓自己小心些......
與皇兄皇姐們也曾在這裏追逐打鬧。
夏日時 ,總會一起偷偷將腳探入清涼的河水,被嬤嬤們發現時又難免一陣囉嗦管教。
每每那時,皇兄皇姐們都會帶著自己快速跑開,將嬤嬤們遠遠甩在身後......
那些無憂無慮的時光,美好得像晶瑩剔透的琉璃一樣。
如今隻剩下滿地碎片,割得人心頭發疼......
一陣細碎的腳步聲打斷了晏清的回憶。